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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06:44 作者: 南煙南下
「貧僧在北越有幾位舊相識,他們與我朝往來密切廣結善緣,想來能助姑娘一臂之力。」
他的回答似在情理之中,可佛家向來信奉一句話,「以德報怨,寬宏大量」,顯然,他這般做違背了佛子的信念。
見他身上濕漉漉的,秦漪從包袱里拿出汗巾遞給他,「可若與我們三個女子同行,法師不怕遭世人詆毀嗎?」
此行長途跋涉,這一路若帶著她主僕三人,以他的身份勢必引起眾人注意,於他二人而言都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貧僧行無愧於人,止無愧於心,自然不怕旁人指點。」觀南淺笑道,話說出口時也覺出不妥來,他心口緊了緊,忙抬眼望向秦漪,「是貧僧考慮不周,姑娘若是……」
「長這麼大,我還不曾離開過京城,更未去過別的國土。」秦漪適時打斷,語氣一如既往的溫軟,而後展顏一笑,「法師,這一路又要勞煩你了。」
觀南錯愕地凝視著她,原本消逝的悸動再次席捲而來,如熊熊烈火般燒灼著他。
良久,他彎了彎唇角:「好。」
*
天尚未破曉時觀南便起了,昨晚他輾轉反側一夜未眠,適才聽到雞鳴聲便徹底清醒。
他稍作洗漱後便來到前庭,此時客棧還很清靜,只有一兩個雜役在灑掃,而靠窗的那張桌子已然坐了三個男子,這三人與尋常男子相比都瘦小許多,他只掃了一眼便挪開視線,又覺得其中一人實在有些眼熟。
「觀南法師,您起了。」
熟悉的聲音傳進耳里,觀南循聲望去,便見那說話之人正沖他笑,他怔忡許久,這才反應過來此人竟是秦漪。
他快步走去,看著她男兒裝扮有些發愣:「姑娘為何……」
「噓。」秦漪豎起手指輕聲道,「這樣一來方便許多,也能掩人耳目,豈不一舉兩得?」
觀南聽聞此言心中並不好受,他知道她這般做是怕旁人對他說三道四,他也心疼她要這樣藏匿自己,連女兒身都要暫時隱去。
秦漪被他熾熱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撇開臉淡淡笑道:「就是臉上的疤丑了點,若男子也能佩戴面紗該多好。」
她也是頭一回穿男裝,這客棧里的小二少有個頭矮的,昨晚寶畫取回來後連夜改了才勉強合身,可那倆丫頭都未學過如何挽男子髮髻,只好有樣學樣胡亂弄了個,偏寶珍是個嘴巧的,直道她這模樣將京城裡的公子哥都給比下去了。
而寶畫盯著秦漪臉上的疤痕又險些落淚,昨晚臨睡前她才知道秦漪竟受了這麼重的傷,那輕描淡寫的描述卻讓她聽得心驚肉跳。
「小姐才不醜,聽聞北越多出奇藥,沒準此行便能尋到徹除此疤的藥材。」
觀南抿著唇久未言語,早在聖上說出要他去北越時他便已有了打算,醫書記載的一記藥方確有祛疤之療效,只是其中一味藥材自古難尋,傳聞那草藥便生長在北越祁山山頂,因那座山常年冰雪覆蓋故而少有人去尋。
沉吟片刻,他堅定道:「姑娘不必憂慮,貧僧既提出帶你去往北越便定會護你周全,還是換回女兒裝吧。」
相處這麼久,秦漪也算摸透了他的脾性,只好換了種法子。
「法師可是怕我這副模搶了你的風頭?放心吧,你可比我俊多了。」
寶珍聽到這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但見原本還嚴肅正經的觀南登時紅了臉,連帶耳根子也紅的發亮。
「好了,莫再耽擱了,寶畫已備好乾糧,法師,咱們上路吧。」
秦漪起身往外走去,幾步遠後發覺觀南還如泥塑般站在那兒,頓時有些好笑,她就不該捉弄這人。
她回身拽著他衣袖往前走,邊又勸道:「裝扮而已,無謂輕重,法師不必放在心上,這一路山高水遠,我三人以女子身份出行確實不妥,待到北越再恢復原身也不遲。」
觀南蜷了蜷手指,渾身因她適才那句「調戲」話不斷發熱,他喉頭髮堵,待走出很遠後才輕聲說道:「是貧僧讓姑娘受委屈了。」
一語入耳,秦漪心底盪起一陣漣漪。
這又算得了什麼委屈,值得他這般自責。
幾人徒步來到城門口時天已大亮,釋空早已候在那兒,唯恐與觀南錯過了,他不知觀南去了何處,更不敢將此事告訴寺中任何人,旁人問起時他生平第一回 犯了戒,硬著頭皮扯了謊才算圓過去。
「阿彌陀佛,觀南法師您總算來了!」
一見到來人他便興沖沖迎上去,待瞧見觀南身旁三個男子時又愣住,「這幾位是?」
他將面前幾人一一打量過去,便覺得這三人格外眼熟,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在哪見過。
觀南輕咳一聲,從他手中接過自己的行李,「釋空,眼下趕路要緊,待會兒再與你細說。」
恰在這時,他瞥見一老伯挑著擔子往城中走,上頭掛了些五彩斑斕的小玩意兒。
他疾步朝那老伯走去,秦漪愣住,不知他要做什麼。
片刻後,老伯放下擔子,從裡頭取出個物件遞給他,又見他是出家人便不準備收他銀兩,而釋空見此忙從腰間掏出幾枚銅板遞過去。
寶珍驚訝不已:「小姐,和尚不是以化緣為生?何時也有銀兩了?」
秦漪搖搖頭:「我也不知,不過觀南法師此行是受北越國君主之邀,無論如何,他是咱們靖安王朝的臉面,聖上怎可能讓他一路化緣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