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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06:44 作者: 南煙南下
聽聞此言觀南心生愧意,他既答應了秦漪不能告訴世人真相, 那便只能犯戒了。
「釋空, 我有一事想請你幫忙。」
「法師說的哪裡話,釋空常得您提點已是感激不盡。」
觀南遲疑片刻終是說道:「秦施主在世時我曾於西嶺山上遇著過她,有瓶藥膏落在了她侍女那裡, 算著日子周夫人今日應要來寺里上香,你若見著秦施主以前的侍女,可否請她稍等片刻?」
釋空雖有疑惑卻未多問,只應道:「法師放心,我多留意著。」
在佛祖面前撒謊,觀南早已出了一身的汗。
他想,他此生犯下的戒怕是來世都還不清了。
釋空前腳才走,便有僧人過來傳報:「觀南法師,聖上已到山門,住持喚您前去禪房迎駕。」
「好。」他應道。
承德帝抵達禪房時觀南已在門口候著,見到聖上後他雙手合十施了佛禮:「陛下。」
僧人上了茶水後自覺退下,承德帝如今已年過半百,但精氣神十足,眉目慈善卻不失帝王的威嚴,舉手投足間皆是王室獨有的貴氣。
「觀南法師近來可好?」
「多謝陛下掛念,貧僧一切無恙。」
觀南在天子面前並不拘束,答問間淡然自若,一番對話後,他淨手焚香,從桌案上拿起經書講頌。
「……須菩提,忍辱波羅蜜,如來說非忍辱波羅蜜,是名忍辱波羅蜜。」
承德帝半闔著眸子聽的認真,小几上香菸裊裊,觀南清越舒緩的聲音如有安神之效,讓人不由的靜下心來。
「陛下,此段出自《金剛經》第十四品,忍辱是為六度之一也,亦是這六度里最難做到的。」
承德帝點點頭:「若寡人未理解錯,此辱定非尋常侮辱之意。」
觀南嘴角浮出一抹清淺笑意:「陛下悟性極高,在佛看來,世間一切不如意皆為辱,生老病死愛恨別離都包含此內,娑婆世界陰晴圓缺是為常態,正因如此,眾生唯有忍受一切苦痛才能修道成佛。」
「能忍常人不能忍之痛,當為人上之人,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吶!」
承德帝由衷感慨一句,而這話卻喚起觀南的思緒。
他恰好認識這麼一個姑娘,能吃常人不能吃之苦,能受常人不能受之罪。
正出神,承德帝忽而笑吟吟道:「觀南,北越國君主想邀你去他們那兒布道講經,寡人還未應下,今日特來徵求你的意見,你待如何吶?」
「這……」
觀南心頭一緊,腦海里蹦出的第一個念頭不是北越國長路漫漫舟車勞頓,不是在那遙遠國度孤身一人思鄉情切。
他想到的竟是這一去山高水遠,秦漪獨留在此無人照應,她臉上的傷還未好透,如今天也越發寒冷,她走投無路沒有去處,這樣一個弱女子該如何是好。
見他遲疑不決,承德帝覺出異樣,笑問:「觀南,你可是有何顧慮?」
天子的聲音沉而有力,觀南慌亂中失手打翻桌上的茶盞,「啪」的一聲,門外侍衛立即推門而入。
「陛下,出了何事?」
承德帝皺眉抬手:「無事,退下。」
饒是往日再淡定,此時的觀南也有些慌神,他立即彎腰去撿碎片卻被承德帝止住。
「無礙的,待會兒再讓他們來清理,你與寡人說說話。」
「驚擾了陛下,觀南罪過。」他垂眸合掌道。
承德帝捋著鬍子笑了笑:「觀南,你可是不願前往北越?」
觀南盯著指尖上的結痂看了許久,那裡似乎還有秦漪留下的餘溫。
良久,他闔了闔眼:「能為天下黎明布道講經是觀南的榮幸,觀南……樂意至極。」
承德帝欣慰地點頭:「好,既如此,那你這幾日準備準備,月底前便出發吧,此去路途遙遠,寡人派支侍衛護你周全。」
「陛下。」觀南輕喚一聲,「貧僧向來喜歡清淨,若有侍衛陪同只覺太過張揚,此行亦是修佛之道,貧僧獨身前去即可。」
「那怎麼行。」承德帝皺眉道,「這一路過去少說也要月余,路上無人作伴,你孤身一人若出了什麼差錯如何是好。」
沉吟片刻,觀南又道:「那貧僧便帶一兩個寺里的弟子同去罷。」
承德帝深知他的脾性,見此也不再堅持。
這廂,釋空依著觀南的囑咐特意候在佛殿門口等著,今日來寺里燒香的人格外多,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香客唯恐瞧漏了。
約摸兩刻鐘後,周夫人果真來了,其女周子瑩走在一側,身後一眾侍女里最後頭的那個正是寶畫。
一行人經過時釋空立即合掌施禮,寶畫未進佛殿裡面,與另外兩個侍女一同候在外頭。
釋空急得抓耳撓腮不知該如何搭話,只能頻頻看向寶畫,可那姑娘形色憔悴無精打采,一直垂喪著頭,根本沒注意到他。
眼看周夫人就要出來了,釋空咬牙抬腳走去,通紅著臉合掌低聲道:「施主好。」
寶畫聞聲看去,隨即也認出他來,垂首回禮:「釋空小師父。」
「貧僧是來替觀南法師傳句話的,他似有什麼東西落在了施主這裡,還望施主能稍等片刻,觀南法師過會兒就來了。」
寶畫皺眉:「落在我這兒的東西?我不記得……」
話未說完,電光火石之間她仿佛感應到什麼,忙道:「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回事,多謝小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