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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06:44 作者: 南煙南下
周子濯攥著屍體的手喃喃自語:「綰梅,我此生都不會再失去你了。」他唇角微勾,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臉上神情令人心驚膽寒,「你還是我的妻,無人能從我這將你帶走。」
他將她手中緊攥的玉佩取下,用帕子輕輕擦拭,眸中逐漸流露出一種瘋狂,「這輩子是我有愧於你,待我百年後自會去地下找你賠罪,你放心,到那時我會讓人將我的屍骨與你埋在一起,此世生不能同寢,死後也會與你同穴。」
太陽漸漸升起,門口看熱鬧的人都已散去,不多時,門口有人傳喚一聲:「慈雲寺的師父們過來了!」
院裡的人紛紛看去,就見數十個素袍和尚合掌走來,各個滿懷慈悲神情莊肅。
但讓人萬沒想到的是,觀南法師竟也來了。
尋常百姓只有在盛大法會上才得見這佛子一面,如今日這等法事也多由寺里的其餘和尚進行。
他雙手合十步履沉穩,清雋面容上似有一絲淺淺的悵然,或許是佛家悲天憫人的天性使之,又或是因見到此般悲愴場景而動容。
無人知曉。
道場布好,木魚聲漸漸響起,繁重的經文在漫天殘垣斷壁不斷迴蕩,召喚枉死的亡靈早日輪迴,而活著的人,也在無形中被洗滌,唯有那懷罪之人,被這聲聲佛經束上一道又一道沉重枷鎖。
經幡隨風飄搖,引磐聲聲清脆,觀南合掌而立微闔雙目,口中念念有詞。
他從未想過,再見到秦漪時竟已陰陽兩隔,如今她已離開人世,而他正站在她屍身前念誦往生咒,送她早日超度。
所謂世事無常,大抵如此吧。
法事做畢已近傍晚,除卻「秦漪」的屍身,其餘僕人皆被抬到院後頭的荒地里埋葬。
門外不遠處的山坡上,兩匹駿馬停在那,跨坐馬背上的正是蘇家兄妹,他們眺望著眼前進進出出的人群,親眼看著那一具又一具屍體被搬出來。
饒是見慣了沙場廝殺的蘇月遙也不禁生出惻隱之心,她攥緊韁繩,面色凝重,耳邊不時響起路人對這場火災的猜測。
「月遙,你可知這火是誰人放的。」蘇寒似笑非笑,眸中神色帶著幾許玩味。
「哥哥這是何意?」蘇月遙皺眉反問。
「連不明真相的百姓都能猜到一二,你竟什麼也未察覺?」
蘇月遙臉色一白,緊緊咬著嘴唇說不出話來,猛然起適才一位老伯說的那句話。
周家二公子為愛弒妻,遲早要被天誅地滅。
她立即搖頭否定:「你胡說!子濯斷不會做出這等事!這火純屬意外,與任何人都無關!」
蘇寒沉著臉,既惱怒又無奈:「人心隔肚皮,周子濯此人表面風度翩翩,實則內心極其陰暗,把他逼急了什麼事做不出來!」
然而蘇月遙對這些言論絲毫不信,甚至因別人詆毀自己的愛人而憤怒。
「我不信!子濯又不愛她,他大可以直接將她送走,有什麼必要多此一舉!旁人倒也罷了,可你是我哥哥,你不能信口雌黃誣賴他!」
「你當真是被他迷了心智!」蘇寒冷哼一聲,努力平復心緒耐心勸說,「我告訴你,憑我對他的了解,這廝一旦發起狠來,哪怕是他不想要的,他寧願親手將其毀掉也不會任其歸別人所有。」
聽到這番話,蘇月遙愣住,兩眼瞪得又大又圓。
「何況,秦小姐與他年少相識,又是拜堂夫妻,你怎麼就知道他心裡無她。」蘇寒沉著臉低聲道,「若你還是執意要嫁過去,保不齊你就是下一個被捨棄的,甚至可能還不如秦小姐,因為,你此生都沒法比得過一個死人。」
蘇月遙猛地抽出腰間皮鞭,朝地上狠狠揮了一道,「你胡說!我不信!除非他親口告訴我,否則,我至死也不會改變主意!」
蘇寒聞言險些被氣笑:「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把自己往火坑裡推!我們蘇家就你一個姑娘,爹娘養你這麼大不是讓你憑白去送死的!」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猛抽馬背,馬兒吃痛嘶吼一聲,「駕!」
一聲令下,馬兒立即飛奔出去,下了坡後恰好碰著剛要上馬車的秦雲,兩人打了個照面,她未停留徑直離去,可秦雲卻在身後揚聲喊道:「月遙姐姐這回可如願以償了。」
她渾身一僵,勒馬迴轉俯望著秦雲,咬牙切齒:「你什麼意思?」
見到是她,站在旁邊的秦鎮一甩衣袖,從鼻子裡哼了聲。
秦雲故作不知,攥著帕子按了按眼角,道:「沒什麼,只是阿姐突然離世,我這做妹妹的太過傷心罷了,見到你便情不自禁想起我那可憐的姐姐來,對,還有我可憐的姐夫。」
蘇月遙嗤笑一聲,「你姐夫何時需要你來可憐了?莫急,待我嫁過去後自會替你姐姐好生照看他!」
丟下這句氣話她便揚長而去,秦鎮目眥欲裂,用力撫著胸口險些昏厥。
趙氏朝那方呸了一口,趁機說道:「老爺,咱們漪姐兒嫁過去時可帶了不少嫁妝,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她蘇家閨女霸占去?」
秦鎮聞言怒意更甚,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你就知道惦記著嫁妝,綰梅出此禍事,爾等有誰是真為她傷心!」
他顫顫巍巍扶著馬車,目光投向院裡那道修長背影,聲音冷沉。
「我兒屍骨未寒,他周子濯若敢這麼快就續弦,本侯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跟他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