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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06:44 作者: 南煙南下
    寶畫早已按捺不住,待周子濯走遠忙伏在秦漪腳下,急道:「小姐怎能這般衝動,且不說您一個弱女子無依無靠如何過活,就憑如今這世道,女子離了夫家勢要遭人詬病,要是叫老爺知道定不肯叫您回秦家,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一側寶珍卻不這麼想,她萬沒想到周子濯會答應得這麼爽快,恐怕是早已有了這個念頭吧!想到這就忍不住氣道:「可姑爺分明就不疼愛小姐,這才成婚多久就接連給咱們小姐委屈受,這等日子任誰受得住!」

    寶畫噎住,最終未再反駁。

    秦漪微仰起頭,漫天白日無半點雲朵,她伸出手,感受著細雨落在腕上,「寶畫,你可知我娘為何就那樣香消玉殞了。」

    寶畫被問得一愣,她打小就在秦漪跟前侍奉,又因著歲數更大些,柳氏離世時她早已記事了,在秦府眾多主子裡,柳氏是她見過最溫順的女子,樣貌也是一等一的絕色。

    但柳氏出身不好,老夫人在世時沒少因為這個給她臉色,幸而老爺對她甚是寵愛,可奇怪的是,府中下人甚少見著夫人臉上有笑容。

    「夫人素來身子病弱,聽府里婆子說,自打生了小姐後夫人就落下了病根,往後就一日比一日艱難。」

    秦漪搖搖頭卻未直言,只道:「娘親曾說,這世上最難求的便是兩情相悅,這世上有太多夫婦是迫不得已才同處一室相敬如賓,普天之下,若能尋著一心只有彼此的人,那便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寶畫沒能明白這番話是何意思,她只記得府里婆子曾說,老爺原有兩房妾室,後來娶了夫人後便將那倆小妾打發出府了。

    在她們這些下人眼裡,這已是莫大的寵愛。

    「夫人在世時與老爺琴瑟和鳴,小姐為何突然傷感?」

    秦漪也曾以為爹爹甚愛娘親,娘天生麗質又是個精緻人,爹總會把京城中最名貴的綢緞首飾想著法的送到娘跟前,可她鮮少見著娘親展顏歡笑。

    猶記得那年寒冬,娘親將她抱在膝上,溫聲細雨地說:「阿綰,日後娘定要為你尋個稱心如意的郎君,娘不論他家世如何,可唯有一樣,他定不能欺你瞞你,更不能一輩子拘著你。」

    她至今忘不了,娘親說這番話時雙眼看著窗外,那日漫天大雪,牆頭處的一株梅花被大雪壓著堪堪欲墜,卻還是倔強地伸向院牆外頭。

    那時她還心智不全,難以讀懂這番話的意思,直到後來,趙氏攜著尚且年幼的秦雲來到秦府認祖歸宗,恍惚間她才明白,原來爹的寵愛還能分給旁的女子。

    那時候娘已漸漸病重,趙氏的到來便成了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某日,娘親將她喚到跟前,問她可鍾意周家阿濯哥哥。

    她與周子濯自幼相識,那英俊少年早已在朦朧中成為她心事,就這樣,在她羞澀不語中,周秦兩家替她二人定下了婚約。

    而次年四月,娘親便撒手人寰了。

    秦漪抹去眼淚,幽幽嘆了口氣,而後自嘲般笑了笑:「寶畫,我也曾以為捂熱他的心不過是早晚的事,可你看,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沒能走進他心裡,如今背著夫妻名分又如何,在他眼裡,我恐怕連個丫頭都不如。」

    他寧願不顧外人指責也要留下念月的孩子,只因那女人得了雙肖似蘇月遙的眉眼。

    這般羞辱的日子,讓她實在是倦了。

    寶畫眼角濕熱,上前將她攙扶起來,「既然小姐決定了,奴婢日後是死是活都跟著您。」

    一側撐傘的寶珍早已淚流不止,嗚咽一聲:「奴婢也是。」

    回去路上,周子濯一聲不吭,秦漪如來時那般蜷在角落處,一路無話。

    ……

    夜色寂寥,迴廊盡頭處,書房裡依舊點著燈,周子濯坐於書案前,桌上鋪展著卷冊,手中筆毫久未動靜,落在紙上洇了一片墨漬。

    「咚咚咚」的幾聲讓他回過神來,思緒忽然被打斷,他臉上神色霎時有些不快。

    「何事?」

    外頭安靜少許,下一瞬,雕花烏木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念月端著羹湯盈盈走來,在他跟前站定後面含羞色,嬌滴滴地喚了聲:「少爺,奴見您晚上沒吃幾口菜,怕您夜裡熬眼餓得慌,就去後廚煲了些肉粥給您送來。」

    周子濯神情一斂眉頭緊皺,聲音冷肅:「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念月扭扭捏捏湊到跟前,聲音溫柔似水:「少爺,奴這兩日有些不適,小腹總時不時地抽疼,奴怕......」

    話未說完,周子濯冷聲打斷:「念月,莫在我跟前耍這些把戲,你私自倒掉避子湯一事我還未與你追究,如今若不安分著好生養胎,莫怪我心狠將你扔出周府。」

    念月臉上一白,手心登時滿是冷汗,急忙應道:「奴記著了。」而後腳下生風般退出房外。

    待她走後,周子濯盯著案几上的碗盅有些失神。

    大婚第二日,他知道秦漪被念月的模樣氣著了,初時本惱她隨意動手處置他的人,便想借她來責問時將她教訓一番,可萬沒想到,那丫頭見著他後既沒哭鬧也沒多問,平靜地就好似什麼也未發生一樣。

    他有意冷著她,卻未曾想她會親手作羹湯來尋他,相識多年,他清楚她是何脾性,外人都以為她性子軟好說話,實則她骨子裡是最驕傲的,可她還是主動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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