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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04:28 作者: 陳燈
    學喜有些詫異,料不到喬其宇居然還是插手了,卻仍然搖頭道:「他太小,我不想讓他知道他如今的父親不是親生的。」

    長遠心下恚怒,卻無可奈何,忍著氣道:「那以你同學的名義去看他,總可以了吧?」

    學喜抬頭看長遠,他眼睛裡有血絲,鬍子茬冒了出來沒有刮,是了,他和明玫離婚了,沒人照顧他的起居了吧?她搖了搖頭道:「不,我希望與你永無瓜葛,如果你還對孩子有一點溫情,請你遠離我們,讓我們安安靜靜的。」

    說罷她決然的轉頭走了。

    只剩下長遠木然呆立著。

    學喜回到家中,保姆已經做好飯,喬其宇在沙發上與喬鉉在IPAD上對著比賽切水果的遊戲,滿屋子都是他們大呼小叫的聲音,看到學喜回來,才意猶未盡的收了IPAD去吃飯。

    一家人吃完,照例出去附近的噴泉廣場散散步,回來打發喬鉉洗澡上床睡覺了,學喜才有空和喬其宇說了長遠的事情。

    喬其宇笑道:「由他去吧,螳臂當車,你不必介懷,聽說他這次離婚,公司受到重創,大半流動資金抽出給了前妻。」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學喜為之擔憂許久的事情,就猶如小插曲一樣,風輕雲淡的過去了,學喜之後許久沒見過許長遠,現代人都忙得很,不會在一件事情上浪費太多的時間,他應該是忙著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學喜有些惆悵。

    不可否認,學喜其實對長遠,是有一點點的愧疚之情的,當年若是她不那樣狷介,對於婚姻更現實一些的面對,更勇敢一些的爭取,未必會走到如今這樣兩敗俱傷的地步,他們畢竟曾是夫妻,婚姻的失敗,她的確有責任,但是,她的確是深愛過長遠的,只不過可能她愛自己更多一些,所以不能容忍背叛,當時的她太年輕,對愛和婚姻,要求太完美,於是,那些現實生活中不能存在的東西,便成了灰燼。

    日子又這樣千篇一律的過下去,一日學喜下班回家,看到喬其宇在彈鋼琴,教喬鉉在唱一支歌,歌聲十分悠長徘徊。正是黃昏,有十分美麗的夕陽透過客廳落地窗照在他和喬鉉身上,喬其宇滿身似是鍍上了金邊,側臉平靜而輕鬆,他纖長的手指靈巧自如地敲著琴鍵,邊和著琴聲款款地唱著:Hey Jude, don't make it bad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Remember, to let her into your heartThen you can start to make it better喬其宇的聲音十分醇厚迷人,把一首歌唱得百轉千回,學喜挑了挑眉,她知道這首歌,這是披頭士的《Hey Jude》,寫給將要離婚的同伴五歲的孩子的。她心中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然而到底是靠著門,看著他們父子倆一句一句地唱了下去,夕陽美得令人窒息,落地窗那邊看得到從淡黃到橙黃依次遞進的天際,風送來這季最後的薔薇花香,然後夜幕降臨了。

    晚間吃飯的時候,喬其宇仿佛不在意的說道:「明天我要去加拿大旅遊一段時間,這次可能時間比較久。」

    這幾年幾乎每年喬其宇都會出去旅遊一段時間,喬鉉倒也很適應,立刻嚷嚷著要禮物。喬其宇微微笑著,什麼都答應。

    學喜卻總覺得這樣一次仿佛平常的旅行,有什麼不對。

    次日清晨,喬其宇很早就出去了,走之前,去喬鉉的睡房,吻了吻喬鉉,出來時看到學喜,給了她一個深而緊的擁抱,然後駕車去了機場。

    沒有喬其宇的日子,喬鉉雖然仍活潑,但總是有些落寞,時常忙著打電話給爸爸,那邊也一如既往的耐心的給他說旅途上的見聞,一切似乎都十分正常。

    秋天過去了,喬其宇一直沒回來,冬天來的時候,一位律師造訪了學喜的家,通告了喬其宇的遺書。

    喬其宇,如同一個過路的路人一樣,又與學喜擦肩而過,留下了二分之一的財產給喬鉉和學喜,另外二分之一,按律師說是留給了喬父以及莎莎,以及他的伴侶,他連墳墓都沒有留下,讓骨灰隨海而逝。

    他是病逝的,想必之前已經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因此選擇了剩下的日子與摯愛一起度過,並且悄無聲息的逝去,沒有葬禮,他留給了喬鉉一張光碟,上頭是他唱的《hey jude》,並留了一封信,信上讓喬鉉成為一個小小男子漢,替爸爸為媽媽擋風遮雨,他並無隻言片語留給學喜。

    而學喜猶如心口被挖去了一塊一般,她抱著喬鉉,終究忍不住的淚落如雨。整整一個月,她沒有辦法正常生活,無法上班,她想到那個溫柔優雅的人,便無法控制住的痛哭,她仿佛覺得自己已經是朽木枯石,那點生活的靈魂,仿佛也隨著那個人的離開而再也沒有了。她帶著喬鉉去看望過喬父,他們一直是逢年節才回去看他,喬父仿佛一夜之間老了許多,頭髮蓬亂,雙目深陷,卻仍溫聲細語和她說話,抱著喬鉉,愈加疼愛,喬其莎則哭得一塌糊塗。

    喬鉉似乎比自己的母親更早的接受父親不在的事實,每天老老實實的起床,乖乖的吃飯,再也沒有挑食,然後去幼兒園。學喜心痛於他的成長,強打精神去上班。

    同事們知道她丈夫逝世,倒也體貼同情,無數慰問,她只覺得臉上的神經仿佛死掉了,無法擺出正確的表情。下班的時候,學喜居然又遇到了長遠。車子停在一側,應是在等著她。

    學喜看到他,心情著實不太好,她人生的兩段婚姻,都如此不順,每個人仿佛都是她生命中的過客,就連喬鉉,將來也要娶妻生子,她煢煢孓立,形影相弔,只覺得人生了無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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