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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03:01 作者: 桃桃一輪
    媽媽特別激動,一臉笑意,「那男孩子很不錯的……」之類云云,說了一大堆,說得比她親兒子還優秀的樣子,一個勁兒問我是不是滿意。

    瑾培低垂著眼,心不在焉轉了幾個頻道,臉色愈加陰沉,陰沉到連爸媽都發現了他的不慡。爸爸動動媽媽的胳膊,用下巴指了一下瑾培,媽媽露出疑惑和不可思議的眼神。

    「小培。」爸爸試探性地叫了瑾培一聲。

    瑾培慢慢轉過臉,帶著一種高深莫測的神情,微笑著,但微笑中帶著一絲決絕的殘忍,仿佛要告別什麼,又要和什麼決裂。

    「爸,媽,事到如今,謝謝你們多年的撫養和栽培……」

    我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呼吸停滯,痛苦而哀求地看向輕描淡寫卻快要翻天覆地的瑾培。

    十三

    四周都安靜下來,我聽見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聲,漸漸無力地加快。

    瑾培慢慢從沙發上站起,忽然挑挑眉,「我找到了工作,今後會搬出去住,爸,媽,你們的兒子終於可以獨立生活了。」

    我提著的一顆心忽然落下,幾乎站不穩,然而瑾培淡淡看了我一眼,失望而嘲諷。是的,失望,我最見不得他那樣的眼神,我們一起努力過,而我始終過不去爸媽這條坎。我明白自己早就背叛了他們,可是要坦白自己的背叛,真難。

    一個晚上,我都沒有找到機會跟瑾培說清楚,問他要不要吃夜宵,他也拒絕,又回了房間給我個閉門羹,他關門聲音一傳到我耳朵里,我眼淚就出來了。都不知道自己流眼淚可以流得那麼快,啪啪就掉在地上。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不停地流淚,怎麼也止不住。我的愛情經不起波折,看似牢固,其實脆弱,我比任何時候都怕瑾培這時忽然說要放棄,搬到外面去,過他自己的生活。我渾渾噩噩,干坐到凌晨,眼睛酸得都刺疼了,才看了看鐘,已經三點了。

    有幾次我想衝到瑾培的臥室,不管他聽不聽,先解釋了再說,可是……我好像被一條鐵鏈綁住似的,那條鐵鏈就是我們的父母,畢竟,他們是我最捨不得傷害的人。

    四點的時候,我焦躁不安,狠狠捏了幾下自己的腿,看著皮膚從紅到紫,鑽心地疼。爸媽現在應該睡熟了吧……我輕手輕腳開了門,做賊一樣走到瑾培的房間,轉開門鎖,飛快把門關上,深呼吸好幾下來平復自己的心跳。屋裡很黑,我悄悄朝瑾培的床走去,他應該也睡了,真不想打擾他的睡眠,可是我一定要讓他知道自己並非自願。

    「小培……」我壓低聲音,正想伸手去推床上的人,他忽然開口:「你膽子變大了……」

    說實話我那時的驚喜大於驚訝,忙開口說了一大堆話:「小培你被我吵醒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想跟你解釋一下,你不要說話聽我說完好不好?今天媽媽讓我出去的時候我不知道是相親,到了餐廳才看見那個相親的對象。我沒有要和別人結婚的意思,你……你……」想到他今天失望的眼神,我悲涼感又上來了,難過得說不下去。

    「姐我們生個孩子吧……」瑾培一隻手搭上我的頭,「弱智也好,殘疾也好,我們要一個孩子吧,我養你們……」

    「小培!」我抱住他的脖子,嗚嗚哭泣。

    瑾培本是安慰性地拍著我的背,後來手心的溫度上升了許多,忽然鑽進我睡衣的下擺,撫上我背後的肌膚,力道明顯加大很多。我怔了怔,沒有拒絕,可是他明顯表示出那個意思的時候,我推拒著說:「不要……不要在這裡……」

    瑾培停了下來,打開床頭燈,燈光亮起的時候,我看見他冰冷的眸子,很熟悉,就像幾年前火車上那次,他不顧我的害怕而侵犯我。他掀開薄毯,泄憤似的,忽然將床頭柜上的一個裝飾工藝品掃到地上,雖然沒有碎,可是聲音已經大得足以吵醒熟睡餓人。我忽然明白他想做的事,沒有選擇逃跑,卻有種窒息的壓力。他凝著我:「小薇,我看見你對別的男人笑,真想先殺了你,再自殺!」

    我把自己冰冷的手伸了過去,從他緊握的拳頭上感覺到他的絕望和痛苦。他終於感受到了吧,來自父母的壓力,就算他如何反叛都沒有辦法擺脫的愧疚……我們又長大許多,終於過了年少輕狂的時代,被越來越多的情感羈絆,外表堅強了,內心更加脆弱。

    我卻不想他跟我一樣感受這樣的情非得已。

    瑾培拉著我坐到他腿上,我們抱在一起,我們甚至沒有關燈,淺吻漸深。他像以前一樣在我耳邊說他多麼愛我,多麼想占有我,從我和他分房睡時候他就開始思念我,第一次做春夢對象就是我,醒來時下身已經是黏濕一片,之後一次次和我在夢裡歡好,以至於初中時半夜進到我臥室裡面懵懂而饑渴地親吻我,不只是唇,遠比我想得深入得多。一個少年所有的青春都用來等待與我的靠近,我占據著他整個年輕的心房。

    外面的腳步聲近了,我閉上眼睛,再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只剩耳朵聽見開門的聲音和媽媽的尖叫,爸爸的咆哮。我輕輕張開手指,看見我上方的瑾培嘴角泛著溫暖的笑意,他在感受最終我也背叛了父母的幸福嗎?

    我們這副樣子讓父母看見,竟一點也不感到羞恥。爸媽甩上門,客廳傳來媽媽伴隨著痛苦尖叫的哭聲和爸爸摔東西的碰撞聲。瑾培閉閉眼睛,繼續吻我。

    爸媽已經知道了,他好像放下什麼包袱似的,將我放倒,進入我,幟熱的身子貼著我移動著。這次很快,他發出一聲難耐的低吟,我抱緊他,第一次在沒有阻礙的情況下接受他所有的炙熱種子。我能為他生個孩子嗎?真的可以嗎?我坐在床邊穿上衣服。瑾培把手伸給我,我握緊,和他一起面對驚駭絕望的父母。

    我們最終走上了這一步,就用了不到24小時的時間。

    走出去的時候,客廳里已經沒有聲音,爸媽像兩具雕像一樣坐在沙發上,媽媽臉上仍有淚痕,爸爸眼中含著淚水。我咬咬下唇,看向瑾培,他半垂著眼,眼中竟也是晶瑩的淚。和他相處這麼多年,我極少看見他哭,在我的印象中,他甚至是不會哭的。他眨眨眼,一滴淚落了下來,在他臉上留下一條濕濕的痕跡。

    然而,我卻沒有哭。

    當最害怕的事情發生的時候,物極必反,居然不那麼害怕了。有時候,害怕也是一種等待,一種期待。

    「造孽!造孽!」爸爸的拳頭打在茶几上,發出巨大的響聲,媽媽好像被驚醒似的,看了我們一眼,又號啕大哭起來,簡直已經到了崩潰發狂的邊緣。

    瑾培握著我的手,我感覺他的手在發抖,淚水一滴一滴落下來。最後,他抬手將它們抹去,「爸媽,我愛小薇。」

    「我也愛小培。」我緊接著說道。

    媽媽像瘋了一樣哭倒在沙發上,爸爸赤紅著眼,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雙肩抖動著,怒瞪著瑾培,好像下一秒就要衝上來將他掐死一樣。

    我最想保護的家庭幸福,還是斷送在自己手裡。

    瑾培微昂著臉,臉上的表情又恢復一貫的淡漠,「爸媽,小時候你們工作忙,上班了就把我們反鎖在家,家裡經常只有我和姐姐兩個人,我的童年沒有朋友,只有瘦弱的姐姐。姐姐小時候長得真漂亮,班上沒有任何女孩子能和她相比,我天天和姐姐在一起,一起洗澡一起睡覺,總有不一樣的感覺。我曾經質疑過自己的感覺,也感到深深的罪惡,可是我的行為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懂事之後,一想到姐姐以後要被別的男人娶回家,再也不能和她一起生活,我就痛苦萬分。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把她留在我身邊。我沒有錯,愛情,並不因為愛的雙方是什麼關係就是錯誤的,兩個相同性別的人都可以產生愛情,更別說是我。」

    爸爸根本聽不進瑾培的話,只用痛恨的目光瞪著他,瞪著我,對我,他又多了一絲挫敗和失望。「孽子!早知道我要養出這麼個變態兒子,你一出生我就該把你掐死!你一個人造孽,為什麼把小薇也拉進去……小薇,你為什麼也和他一起干出這種事情,還要瞞著我們這麼久!我這是造了什麼孽,生出你們這兩個孽種!」

    瑾培安安靜靜聽完,拉著我回房,拖出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我靠著牆,眼淚終於流下來,我們走了以後,這個家就再不屬於我們,永遠,永遠都回不來了……「小培----小薇----」媽媽跌跌撞撞進來,整個臉都是淚痕,一進門就噗通一聲給我們跪下了,雙手按在地板上,哭喊著:「求求你們好好的……媽媽給你們跪下了----求你們不要再這樣下去了,姐弟之間說什麼愛情,你們中邪了吧……別人會怎麼看你們,怎麼看爸爸媽媽,你讓爸媽以後怎麼見人……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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