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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03:15 作者: 秋雁門
    「這是薄荷,」她說,甜甜的笑靨,眼睛裡滿是誠懇和關切,「你多聞聞會舒服的。」

    霍凌肅想要拒絕她,可是雙手卻不聽使喚,他接過來薄荷,貪婪地聞了兩口,那種舒爽的感覺從鼻尖一直滑落胸腔,他迷醉了,他在薄荷里也嗅到了她甜甜的味道。

    女孩子就是這樣的嗎?他臉紅了。

    娢嫣見他終於不再咳嗽了,開心的笑了起來,「薄荷你留著吧。」

    他紅著臉揣到了了懷裡,這麼久以來,他已經忘記了如何接納別人,不管善意還是惡意,可是他竟不忍心拒絕她。

    這樣的女孩子,任何人都是無法拒絕的。

    而他們第二次的見面,記憶簡直不能稱之為愉快了。她綰著袖子,到御花園的水塘旁邊抓魚,一個不小心,就掉了進去。

    霍凌肅吃驚了,他伸手想抓住她,而小公主的力氣太大,一把給他也抓進了水裡。

    霍凌肅有些氣急敗壞,他的力量甚至還不如一個女孩子。只怪他常年病痛,而她卻在京城裡騎馬打獵。上躥下跳,太后說她就是御花園裡的猴子。

    他們緊緊抱著,在水裡撲騰了一會兒。冰冷的水溫讓霍凌肅渾身戰慄,而少女柔軟的身體,又讓他沉醉而痴迷。

    她的頭髮很長,黑而柔亮,纏繞在他的脖頸上,她小巧的手抓著他的腰,大大的眼睛,鮮紅的嘴唇就在他的面前……

    霍凌肅感覺渾身都僵硬了,而娢嫣撲騰了兩下,成功將他帶出了水面,她的水性也很好。

    她仿佛天生就是上帝的寵兒,沒有什麼是不好的。

    「咱們趕緊偷偷把衣裳換了吧,要是被發現了,又不知道多少人得挨罵。」

    剛從水裡出來的她,臉上沒有一點驚恐,害怕,反而一臉興奮地對他說,仿佛剛剛完成了什麼壯舉。

    霍凌肅的一生還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縱然他經歷過很多苦難,可他都是冷靜的,體面的。

    而現在的他渾身濕透,在冷風裡控制不住地打著哆嗦,濕淋淋的頭髮纏在脖領上,臉頰上,他不想去管,可是滴下來的水滴讓他有點睜不開眼睛。

    霍凌肅沒辦法只能狼狽地擦著眼睛,滿臉都是水印。

    「呀,忘了你還生著病呢,你快過來,我幫你把衣裳擰一擰,這麼濕噠噠可不行。」

    她好像終於有了點愧疚感,「你先把外套脫了。」

    霍凌肅沒有動,女孩子卻上來就要脫他的衣服。

    霍凌肅的瞳孔陡然放大,多年的教養告訴他,男女授受不親,雖然他還不太明白,就算「親了」又能怎麼樣,只是本能地覺得不能這樣做。

    「不用。」

    他無力地爭辯著,女孩已經把他的外套脫了下來,她擰乾了一條濕透的手帕,笨手笨腳地替他擦乾了頭髮,臉頰。

    她的動作算不上輕柔,至少比那些服侍得丫鬟、婆子們差得遠了。身上時不時傳來一種少女獨有的芳香,手帕摩擦在皮膚上的,那種冰冷和不適的感覺,卻驟然讓霍凌肅迷醉了。

    他渾身僵直,一動也不能動——要知道他本來可以推開她的——可是他沒有這麼做,他任憑她擺弄著,肌肉漸漸放鬆,毛孔都舒展了,他竟然貪戀起這種感覺來。

    他自己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女孩兒將他的頭髮擦乾,道:「好啦,快去換衣裳吧,掉水是小事,你別往心裡去。」

    別往心裡去?她是怎麼好意思讓他別往心裡去的?到底是誰想去抓魚、抓蜻蜓,到底誰才是那個無辜的受害者?

    如果放在平時,霍凌肅一定會憤怒,而且會讓冒犯自己的人,得到他應得的代價。

    可是此時的他的心裡一片柔軟,連一點生她氣的意思都沒有。

    柔軟——霍凌肅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有時候他甚至相信了周圍人的話,他心如鐵石,他是沒有感情的,他不是一個人。

    可是今天的這個女孩子,喚醒了他所有詩化記憶,他感覺不只是自己的心,他整個人,他的大腦、他的動作,他的呼吸都變得柔軟了。他第一次這樣的想親近一個人。

    在娢嫣離開之後,他的心裡還在思索著,她看起來那樣嬌弱,經得起這麼冰冷的湖水嗎?她會不會生病?她這麼頑皮,被爹娘說了,會不會哭鼻子?

    想起她眼淚汪汪,很可能受委屈的樣子,他竟然會一陣心疼。

    他到底是怎麼了?

    他捲起衣裳,走出了皇宮。

    這是他平生第一次,體會與她相處的滋味,那種奇妙甜蜜的滋味,只是他們那時候還很小,讓他無法也沒有能力去體會愛情的全貌。

    直到是三年後,那個絕色少女,亭亭玉立地出現在他眼前,舞袖翩然,他怦然心動,只覺得呼吸和心跳都已經停止了,他渾身僵直,喉嚨火熱,緊緊地攥住了拳頭……所有的理智教養,和詭詐危險帶給他的陰沉,瞬間蕩然無存。

    他靜靜地看著她,今夜月色明媚,百花嬌艷,皇宮中人海人山,盛況空前……

    可這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他的眼睛逐漸喪失了功能,只在黑暗裡留下一個艷白的光圈,那個光圈越縮越緊,最後變換了形狀,貼合地勾勒在她的身上。

    除了她,他什麼也看不見了。

    十三年來,他在寂靜里注視著她。他知道她發生過的每一件事情,知道她所有的歡樂悲喜。他為她的開心而開心,為她的心疼而心疼,幾乎變成了一個由她掌控的,可笑的提線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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