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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8:58:43 作者: 蘇芋頭
    趙欽沉吟,房裡一時靜極了,良久,石破天驚一樣,趙欽目光平和地睇向趙如意:「去吧。」趙如意從他的眼神里,讀到了他在學習信任她。

    她唇角微彎,問趙欽:「不如帶點茶餅過去?」

    「可別,你帶點正經東西過去。」又吩咐章懷,囉囉嗦嗦地準備了許多點心,聽說都是太后喜歡的。其實趙欽要是妥帖起來,任誰都會覺得妥帖。只是他不敢。

    少年天子有少年天子的悲哀。想要嘗試信任,又誰都不敢輕易信任。張家扶他上位,他一樣擔心張家踩到他頭上來。

    這是趙如意第二次見到這位宮中至尊。太后身著鴉青的香雲紗,靛藍鳳冠上有一隻栩栩如生的鳳鳥,它的眼睛是藍寶石的,在日光的印襯下,會發亮。

    太后手持紈扇,靜靜地凝視她,她朝太后行三叩九拜的大禮,站起來後亦垂頭,不敢看她。直到太后讓她抬頭。

    丁漾的女兒卻沒生成丁漾一樣的絕色,但她們母女的氣質卻又是一脈相承的相似。太后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叫趙如意過來坐下。趙如意只聲說不敢,但太后並不覺得她是真的不敢。

    想了想,對她正經說的第一句話卻是:「哀家同你姨娘是舊識。」

    趙如意方抬起頭來,她的眼睛是乾淨的,沒有驚訝、喜悅、審慎。她知道了,太后心想。她沒有辜負丁漾的血緣,太后又想。

    「人算不如天算,皇上冷靜明理是天下人的福氣。」

    太后說話慣藏一半,但趙如意聽懂了,又想,自己現在的靠山是趙欽,倒是不用太怕這位娘娘的。更何況這位娘娘認識她姨娘,何況,或許不只是認識這麼簡單。

    趙如意依舊不敢放肆,她撿了個離太后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太后問了一些她這些年的事,她亦不避諱自己與趙欽的過往,也果然見太后娘娘臉上綻開笑來。

    「哀家收你做個乾女兒,如何?」

    趙如意那一刻想到趙欽,想到他外無強援卻依舊不願為世族掣肘的堅定與艱難。她目光平靜地看著太后,未被這潑天的誘惑打動。

    「太后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並不敢當。」

    太后臉上閃過一絲訝異,忽然又覺得這個女孩兒不是那麼地像丁漾。手裡的數珠轉了又轉,太后的聲音依舊溫和。清晨新摘的百合此時已有些委頓了,太后看著趙如意,給她講了一個故事。

    「從前有兩個小女孩,其中一個是被家族棄養於鄉下的嫡女,另一個則是小門出身,土生土長的鄉里人。這兩個女孩是鄰居。最初嫡女是看不起那個女孩的,但教養嫡女的嬤嬤和嫡女身邊的侍女都很喜歡她。後來也證明了她也的確值得人喜歡。有一年,嫡女的家族送信過來,說是嫡女的生父另娶了,原來嫡女的生母纏綿病榻多年,早在幾年前便撒手人寰,只是沒有人告訴過她。那一年的冬天特別冷,好幾個村子都遭了災,女孩家裡的人也都沒了,只余女孩一個人,她說她想去京城掙前程,她又問嫡女,要不要和她一起去京城。女孩對她說,你這樣的出身不該有這樣的人生,我們一起上京吧。」

    太后說到這卻突然停了,趙如意本來聽的入神,忽然周圍靜起來,她一時不能迴轉,竟有些愣愣的。此時慈姑姑進來對太后道:「韋婕妤求見。」

    韋婕妤這些日子十分的心虔,但太后始終只做未覺,並不見她。太后今天依舊是不見韋婕妤的,令人打發了她,趙如意此時方回過神,收斂了目光,並不多話。

    她低頭的樣子倒是像極了丁漾。太后收起回憶,兩人四目交接,那一刻,趙如意福至心靈。她含笑:「天子以孝治天下,奴婢是福寧宮裡的女官,自然也為陛下馬首是瞻,陛下奉娘娘至孝,滿宮裡的下人都得跟著陛下的意思,都得有這一份孝心,所以認不認這個乾親又有什麼要緊。」

    「你倒是膽大。」太后聲音略有些冷,唬了趙如意一跳,轉瞬卻又笑了:「日久見人心,那便讓哀家瞧瞧趙侍御有沒有這份孝心吧。」

    太后娘娘話裡有話,但趙如意不敢再駁。或許在太后心中她不過是個被埋了多年的棋子,如今棋子不聽話怎叫人不懊惱。但太后又像是不那麼惱。她不太敢深揣摩太后的心情,只是低眉應是。天色也晚,太后終道:

    「故事一口氣說完便沒有意思,等你下次過來哀家再說與你聽,趙侍御口齒伶俐,下次哀家也等著你給哀家驚喜。」

    不喜不怒的,叫人摸不到半點脈絡。能在先帝年間贏過那麼多人,作為九重宮闕最尊貴的女人,如果這麼簡單就讓人猜透,那就是辜負那些年走過的路了。趙如意遂放下心,依舊垂眉應是。

    離開壽康宮時天已漸漸暗下來,趙如意心知剛剛那個故事裡的人有一個是她的姨娘,姨娘是個什麼樣的人呢?身困侯府自身難保,卻讓能將女兒送至皇子身邊,這樣的運籌帷幄算無遺策,到頭了卻又那樣了局。

    趙如意心裡悶悶的,忽然的十分想見趙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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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會偏細水長流一些,想寫出那種相濡以沫的感覺(我儘量

    第50章 福寧宮(8)

    趙欽今日未入後宮。破天荒的,他宿在了清涼殿。趙如意只是女官,並非後宮妃嬪,管不到帝王房裡事。人宿在清涼殿就不需要她值夜,早早便回屋裡歇著,和李悅打著絡子,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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