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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8:58:19 作者: 龔心文
直過了片刻他才從那種暴戾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緩緩看清了眼前的人。
那個女人又回來了,端著一罐食物正在餵他。
葉裴天需要食物。傷得越重,他就餓得越厲害,飢餓燒灼著他的腸胃乃至周身每一根血管,使他痛苦難耐。但傷得越重,也往往意味著他更沒有機會補充到能量。他已經習慣了在這種飢腸轆轆的煎熬中忍耐,忍耐到傷勢恢復,忍耐到他能夠自己從泥沼中爬出來為止。
他覺得自己很可笑,明明活得這麼悲慘,但偏偏更固執地守著那一點點可憐的自尊。
那個女人離開時,在地上留下食物。但失去雙手的他不願意像一條狗一樣趴在地上吃別人留下的東西。
他只能遠離那個位置,把自己蜷縮進一個角落裡去。
盛著食物的勺子舉到他的面前,葉裴天別開臉。
食物的香氣無孔不入地鑽進他的身體,他發現自己的口腔喉嚨都殘留著一股讓他極度渴望再度得到的味道。
「吃吧,是甜的。」在那個誘惑人的聲音中,熱騰騰的食物遞到他的唇邊,他的身體在意識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羞恥地張開嘴,把餵到嘴邊的食物一口吞咽下去。
溫熱的燕麥裹著香濃的雞蛋,從他的喉嚨一路滾落,撫慰了他飢腸轆轆的腸胃,留在唇舌間的是絲絲的甘甜。
像那個女人說的一樣,是甜的。
這只是巧合,葉裴天對自己說。
在魔種降臨之前,他最喜歡的食物就是帶著一點甜味的燕麥粥,但即便是在那樣物資充沛的時代,父親和繼母也很少顧及過他的口味。更不用妄想在這樣的時候,會有人特意為他準備一份他喜愛的食物。
既然被餵了第一口,第二口第三口也就順理成章的接踵而至。
葉裴天的心煩躁而不安,無所適從,
殺掉這個女人,爬回他那空無一人的城堡,縮進自己習慣的角落裡,才能回歸自己想要的平靜。他在心裡不斷地說著。
他的雙手雖然斷了,但異能已經有所恢復,殺死這樣一個弱小的低階聖徒完全不在話下。
地面上的黃沙開始浮動,卻根本沒有凝結成尖銳的土刺,而是像是他不受控制的身體一樣,歡快地在地面上來回滾動著。
楚千尋從背包中掏出一卷薄薄的毛毯,把葉裴天的身體連著整個腦袋一起包裹起來,
「你忍耐一下,我帶你混進基地去治療傷口。」那個女人蹲下身,這樣對他說。
當那個女人把自己抱起來的時候,葉裴天悲哀地發現,自己竟然在心底期待隱隱期待被這個女人抱在懷中的感覺。
除了被追殺和殺人,他已經數年沒有這樣平靜正常地和一個同類相處過,以至於他在茫然,慌亂,不知所措中又有一點點期待。儘管他知道自己終將失望,他還是忍不住幻想一下這個把他裹在毯子中,小心翼翼抱起來的人對他存有一點善意,並不僅僅只是想要奪取他的血肉。
那個人帶著他,穿出了黑暗的房間,進入一片光明的戶外。
他的頭靠在那個女人的肩膀上,再一次聽見那種熟悉的心跳聲。
算了,葉裴天在刺眼的陽光中閉上了眼睛,不管她之後準備怎麼對我,我都不取她性命也就是了。
第5章
在黃金時代,人類的每一個城市裡會有許多酒店,這些提供給旅人住宿的場所大多裝修得高端大氣,布置得舒適整齊,服務貼心又到位。
在這樣的廢土時代,旅店這種東西依舊存在。
春城的某個角落,就有著這麼一間提供給往來旅客遮風擋雨的旅館。
昏暗的長長走廊,兩側是一扇挨著一扇的木板門,進進出出端著水盆或是雜物的住戶甚至要側著身體走路,才不至於和對面走出來的鄰居撞到一起。
入口處擺著一張掉了漆的長桌,一個滿身肥肉的大漢歪著在桌後百無聊賴地摳著腳。
大門的帘子被掀開,一個女人從門外走進來,在條桌上丟了一顆綠色的一階魔種。
「開一間房。」
摳腳大漢頭都不抬,摸出來一把鑰匙拍在桌上,有力沒氣地說了一句,「一顆魔種三天,右邊第九間。」
一顆最低階的魔種可以住三天,價格不算貴。這裡除了提供一間房間和一張床什麼也沒有。
同時只要出得起魔種,就不會管你住進去的是什麼人,也不管你住進去做什麼事。
女人託了托抱在懷中的人,伸手接過鑰匙,一聲不吭地轉身走了。
大漢這才從條桌後抬起頭來,瞥了一眼那個女子的背影。
穿得一般,武器也普通,不是什麼值得特別關注的人。
她懷裡抱著一個被毛毯嚴嚴實實裹住頭臉的人,從那人露出毛毯裸著的雙腿,可以看出是一個比較年輕的男人。
抱著女人來開房的男人,和抱著男人來開房的女人都不算什麼稀罕事。
看門的漢子不再看她,從服務台後縮回了目光。
楚千尋推開房門。
房間非常的小,地板和牆壁髒兮兮的,到處糊著一道道黑褐色的可疑痕跡。
右側頂著牆放的一張鐵架小床占據了大半的房間,左邊擺著張小小的桌子,剩下的空間也就剛剛夠一人行走。
門邊的角落,靠牆直接安裝著一個可以排水的洗手池,便於洗漱。當然並沒有水龍頭這種奢侈品的存在。用水需要自己出去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