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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8:51:07 作者: 瓜子和茶
    青荇轉身從食盒中端出一碗湯藥,淚光點點,「青荇只想讓姐姐知道,我對姐姐沒有威脅,這是絕子湯……」

    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她仰頭一飲而盡,立時捂著小腹軟綿綿倒下去,五官都有些扭曲,「姐姐,這下你總該安心了,別再和皇上置氣……」

    桃夭看到楚離一躍而起,抱起青荇大踏步離去,看到聞總管慌裡慌張宣太醫,看到所有的內宦宮婢都圍著青荇團團轉。

    想必明日後宮就會傳遍她心狠手辣,逼得庶妹不得不喝下絕子湯保命,令她無從辯解,一如從前。

    夜風挾著微雨襲來,冷得她渾身一哆嗦。

    空蕩蕩的書房,古墓般的沉寂。

    商枝緊緊抓著她的手,帶著哭腔說:「公主,您別這樣,奴婢看了害怕。」

    雨下大了,隔著雨簾望去,廊廡下一盞盞宮燈都模模糊糊的,腳下的路也看不清了。

    桃夭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來的,她怔怔躺在床上,用盡全部力氣不去想他,可沒辦法,一閉眼,就是楚離的模樣。

    飛翹的檐角閃閃發亮,細細的塵土在光束中跳舞,他在光和塵中慢慢走來,美好得就像一幅畫。

    她躲在門柱後偷偷地看他,他望過來,淡淡笑了一下。

    一笑,便讓她沉淪至今。

    她以為他不愛上別人她就有機會,她以為自己是不同的,她以為自己的痴情總能換來他一份憐惜……

    地面滾燙,太陽烤得她血液沸騰,卻融化不了他眼中的冰雪。

    青荇的到來,擊碎了她的幻想。

    走嗎?要離開他嗎?

    桃夭的心一陣抽搐,疼得她不得不蜷縮成一團,眼淚順著腮邊流下,死死咬著被角不讓自己哭出聲。

    「公主,開開門。」阿吉媽媽焦急地拍打門板,「您別折磨自己,大不了我們回西衛去!」

    回不去了,桃夭想,最疼愛她的父皇居然在背後狠狠刺了她一刀,西衛,沒有她的位置了。

    黑暗中,似乎有人在耳邊輕聲低語:「最愛你的人已經死了,世上沒人會再愛你。」

    「誰?」

    「阿吉她們不是愛你,她們愛你的權勢和地位帶來的好處,如果你不是公主,她們根本不會理你!」

    「不、不是……」

    「你以為楚離娶你是因為愛你?錯,大錯特錯!他只是在利用你,他早和你庶妹攪在一起了!」

    「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

    「你父皇的愛都是假的,他只把你當棋子,你庶妹恨不得搶走你的一切,恨嗎?」

    「我……恨!好恨!」

    「離開他們,到我這裡來,看,你母后在這裡等你,來,快來……」

    桃夭站起身來,目光呆滯,幽靈一般在黑暗中慢慢踱著,從小屜中拿出一把銀剪,倒轉剪尖對準自己的脖頸,狠狠刺了下去。

    一件鴉青色甲冑驀地出現在她身上,霎時散開一圈青色的光暈,牢牢將剪子擋在外緣。

    桃夭瞬間驚醒,左手捏了個法訣,一道紅光從指尖飛出,擊中地上快速後退的黑影。

    那黑影吱吱吱一陣怪叫,與此同時,「砰」一聲,房門被人從外踹開,楚離提劍躍入,銀光一閃,便把那道黑影斬於劍下。

    寂然道長緊隨其後,口中兀自嘰里咕嚕念個不停。

    此時那件甲冑已經消失了。

    後面一股腦湧進來阿吉等人,商枝咧著嘴,上前就要抱著公主哭,卻被阿吉媽媽用力扯了回來。

    「走,別在這兒礙事。」阿吉哆嗦著嘴唇,竭力抑制住跑過去的衝動。

    寂然道長施法完畢,嘿嘿一笑,率先離開。

    屋裡只剩下桃夭和楚離二人。

    楚離把劍放在桌上,找出火絨點燃了燭台,舉著在桃夭面前一照,淡淡說:「哭了?」

    桃夭微微側開臉,卻是道:「嚇的。」

    楚離冷哼了聲,「我看也是。」

    「我以為你守在青荇身邊。」

    「本來是。」楚離沒好氣看了她一眼,幾乎是從齒縫裡迸出一句話,「誰讓你破了寂然的的陣法?」

    桃夭愣愣地反問道:「什麼陣法?」

    楚離卻又笑,眼中帶著幾分玩味,「你到底有多大的怨氣,居然能引來南濮的鬼魅。」說著,一根根掰開她緊握銀剪的手。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長有薄薄的繭子,一看就是常年練劍的手。

    「我不是怨,我是……」桃夭說不下去了,眼眸輕垂,一滴淚落在他冰涼的手上。

    楚離冷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夫君並沒有不在意你,我說過,你是我唯一的妻,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懂點事。」

    他自稱「我」,不是朕。

    第4章 狼來了

    桃夭早上起來時,雨已經停了,太陽升起來,窗下芭蕉葉綠幽幽的葉子上,露珠映著陽光,亮得像珍珠。

    屋裡不見楚離的身影,一襲薄被隨意搭在涼塌上,一半懸在空中,悠悠地盪。

    象牙席還有些溫熱,應是剛離開不久。

    桃夭似乎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香,宛如雪後竹林的味道。

    雖是夫妻,他們卻很少有身體接觸,離他最近的時候,也不過是成親那天,他牽著紅綢的那端在前,她握著紅綢的這端在後。

    一步之遙!

    可現在,他們又近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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