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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7:06:54 作者: 唯酒
初澄有些難過,不僅是為姜雪, 也為自己。但是她本身感受到的失望更多,好像明星「塌房」的行為。
對苦難漠視,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罪過,何況沈知燃本身並不完全無辜。
廣播裡提醒終點站到了,初澄才發現自己坐了相反的方向, 於是她走到對面再坐回去。
昨晚跟鄭娟為初游的事情吵了架, 初澄不太想回家,回去也是看冷臉, 她在燕家巷這一站下了車。
下雨了,初澄沒打傘。
她舉著包小跑著往家跑, 敲門喊奶奶,腳下台階石磚滑落,她一屁股摔到地上,尾骨疼得四分五裂。
奶奶開門看見她,「怎麼坐地上了?」
初澄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糊得眼睛睜不開,身上也濕透了,很狼狽。奶奶把她帶進屋子裡,「怎麼忽然過來了?也沒打聲招呼。」
初澄去浴室洗澡,這裡沒有她的衣服了,奶奶找出一件她上學時的校服外套,「先穿這個湊合一下吧,別感冒了。」
校服被洗得有點褪色了,但還是很乾淨,有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初澄說:「我記得丟到回收站了,怎麼還在啊?」
奶奶說:「我又拿回來了,留個紀念,你看這樣穿著不挺好的嗎?」
她戴著老花鏡,坐在燈光下一針一線認真刺繡,手指骨節寬大,如蒼老陋虬髯。初澄搬來一個小凳子,坐在她身邊看著,門前有幾株金桔種在小花盆裡。初澄小時候沒有愛好,但喜歡種這些花花草草,是她高中時代養的,現在是奶奶在照料。
「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幾年。」她小聲嘀咕。
奶奶笑了笑,「放心吧,秋天還會有果子。」
「但願是這樣。」初澄說:「門前的這個磚怎麼還沒修好啊?沒跟我爸說嗎?」
「說了,但他忙得很。」奶□□也不抬,老氣橫秋地道:「我也管不了了,誰知道能活到幾時,也許就像這金桔一樣,說不定秋天就爛根了。」
初澄不喜歡奶奶說這種話,給人徒增傷感罷了,便沒有接。
「這房子以後就是你弟弟的了,想賣還是怎麼,跟我沒關係嘍。」
初澄心裡一酸,昨天也聽到了類似的話,她問奶奶:「你怎麼不說給我呢?」
奶奶古怪地看她一眼,像是在看一個神經病。
初澄苦笑了下,頗有些無奈和尷尬,「奶奶,你還說你不是重男輕女?從小有什麼好東西都先想著初游,都沒想到我。」
「難道還想跟你弟弟爭啊?」奶奶眼神逐漸責怪,「你太奇怪了。」
「我不可以麼?」她反問。
奶奶告誡她:「小姑娘,跟家裡人別太精明了,還是你親弟弟。」
「我不是真的要什麼東西,就是,總這樣……我感覺很難過。」初澄在心裡嘆氣,她感覺不到自己被愛,沒有人為她的未來考慮,她總是被忽略。
奶奶始終低著頭,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不停地繡,「我可沒有重男輕女,不是好吃好喝把你養大了麼?還把你培養得那麼好,讀了大學。但你跟小游比不了,他是男孩子。」
初澄看著奶奶,說:「也許吧,是我想太多了。」
奶奶和爸爸媽媽都不能理解她,初澄想,如果她心思沒有那麼敏感,不那麼聰明,就不會感到不公平和糾結。
初澄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她去家門口把門邊的金桔盆栽收回來,細雨伴著冷風,吹到她的脖子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好像有人給她擋住了風,不知是不是錯覺,緊接著真有一道高大身影站在她身後。
「初澄?」沈知燃走到她身邊。
他也沒打傘。還是帶著棒球帽,黑色防風外套,長褲,靴子,身上是半濕透的狀態,衣服緊緊貼著身體,勾勒著不誇張但流暢的線條。
「你怎麼在這?」
沈知燃看著她身上穿著的藍白校服,若有所思,「回家有點事,從千梓街走回來的。」
「哦。」初澄面對這樣的沈知燃,不知道該說什麼。剛和姜雪聊過,她心情很複雜。
沈知燃還在看她的校服,「剛看到你的一瞬間,幻覺回到高中了。」
初澄感覺到他今晚的情緒也不太好,平常的沈知燃不是這樣的,「隨便穿的。下雨了,你快點回去吧。」
朱紅色的門頭上亮著一盞燈,她藉此看清沈知燃,眼眸沉靜陰鬱,英俊臉龐毫無血色,下頜繃得緊緊的,他說:「在密室的那天,你問我為什麼討厭你。」
初澄沒想到他忽然說這個事情,內心十分抗拒,她現在不想知道答案了,更不願意面對現實,因此她沒有說話,斂下目光。
沈知燃卻並不管她的抗拒和沉默,繼續說:「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只是很多時候,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初澄嗓子干癢,抿了抿嘴唇。
「搶走你送給小鹿的天氣瓶。」他看著她垂著的小臉,「那個時候,只是對你很好奇。就當是你送給我的,沒當是垃圾。」
誰承想,就收藏了這麼多年。
初澄感覺很累,不知所措,只是再次重複一句,「你回家吧,雨越來越大了。」
「嗯。」
沈知燃應該是有些話沒說完,但還是看出她的疲倦,迎著風雨,走進漆黑的水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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