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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8:31:40 作者: 醉折枝
    「你,」獨孤行寧問,「是韓王提拔進紫宸殿的吧?」

    「是……」少監轉了轉眼珠,就地跪下去,一咬舌尖改口,「……也不是。臣原本在內侍局,聽安排才到的紫宸殿,臣沒那個福分,不知陛下記不記得住,原本只是內監……」

    紫宸殿到現在為止都沒讓宮人進去,出入的

    冷汗一層層滲出來,少監絞盡腦汁圓話,一著急脫口而出,「臣只服侍陛下,同韓王可沒有關聯啊!」

    話一出口,他自覺失言,匆忙住嘴。

    獨孤行寧卻露出個淡淡的笑意:「不錯。」

    少監賠笑,稍稍鬆了口氣,剛想順著獨孤行寧的話說點什麼,少年臉上的消息卻乍然收起,眉眼肅穆如同刀鋒。

    「朕記得當時韓王帶了不少人進殿,個個都聰明伶俐,討人喜歡。」獨孤行寧說,「你就去陪他們吧。」

    少監錯愕地瞪大眼睛,顧不得還在懷裡的托盤,一個頭磕下去,告饒還沒出口,人已經被不知何時進來的金吾衛挾持住,揪著他的後領向外拖行。

    宮裝柔滑,拖在地磚上幾乎無聲,只有少監蹬腿砸地的悶響,至於嗚嗚咽咽的求饒,則被捂在了嘴裡。

    還在殿內的宮人紛紛一哆嗦,動作越發輕,生怕一個不小心違逆了貴人的意思,落得和少監一個下場。

    另一隊內侍進殿來收拾殘局,瓷片就摔在如願附近,有幾個內侍跪在地上挪過來清理。

    如願總覺得哪兒不太對,碰巧清到她腳邊,她故意裝作不慎踩在其中一片,想藉此拖延一下,就在她邊上的那個內侍猛然起身,手裡握著鋒利的瓷片,寒光一閃而逝。

    在那瞬間,她看清了那個內侍的臉,分明和她曾在嫏嬛局外狹路相逢。

    ……趙仲河!

    如願驀地瞪大眼睛,來不及做出反應,眼睜睜看著趙仲河向著獨孤明夷的方向撲過去。

    「——明鏡!」

    成串的血珠飛濺,像是從月氏來的那種叫作玫瑰的花,倘若撕碎正紅的花瓣,隨風灑出去就該是這樣的畫面。

    宮裡用的瓷器出自名窯,堅硬輕薄,瓷片的裂口鋒利如同刀刃,輕而易舉地刺穿衣物和肌膚,深深扎入胸口。

    太后捂住心口,血不斷從指縫中湧出,她遙遙看著殿門外透出的雨幕,緩緩跌倒下去。

    第90章 暴雨  從宮牆上一躍而下

    暴雨如注。

    潑天的雨擊打在太醫署的瓦上, 噼里啪啦的聲音響徹屋內,窗欞上的雨水沖刷如同瀑布,整間屋子仿佛在暴雨在搖晃顫抖。

    「我想看看太后的醫案。」如願再次提出要求, 「煩請醫官通融。」

    「王妃一片純孝之心, 臣萬分敬佩,但這不合禮數……」醫官神情僵硬, 「王妃且放心, 既是為太后診治, 臣等自當盡心盡力……」

    「我不想聽這種套話。太后如今還躺在基基床上,我趕來這裡,一不阻攔歸真殿內的太醫診治, 二不影響太醫署內來往,何況醫案多有抄本, 我不過要個不知道轉了幾手的謄本看看以安心,都不可以嗎?」如願眉頭緊皺,聲音跟著揚上去,「究竟是真不合規矩, 還是背後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我想太醫署自己清楚!」

    她疾言厲色, 本想著借勢嚇對方一下,對面的醫官卻一個哆嗦,臉色瞬間煞白,籠著手的袖中顯出幾道明顯的抓痕。

    如願瞬間明了, 她剛才一句胡說居然真踩在了點上。

    「……但我也只是為了太后而來, 何況我到底並非宮婦,無權無勢,不過是想求一個安心而已。」如願稍鬆了眉頭, 一改剛才的厲色,眉眼溫順地低垂,「還請通融,借我一觀。否則我若是情急,求去陛下那裡……」

    「……臣明白!」醫官脫口而出,隔了片刻,彎了彎腰,「請王妃稍候。」

    他背後就是高至屋頂的書架,分門別類放置著太醫署歷年來的醫案,醫官尋到其中一格,撥開擋在外邊的書冊,取出一隻其貌不揚的紫檀木盒,用鑰匙小心打開,拆開重重包裹,這才把一本已然微微泛黃的冊子捧到如願面前。

    如願也上道,接過後不往前翻,只匆匆掃了墨跡新乾的近一頁,還有前邊的那頁聯張。

    「多謝醫官。」她遞還回去,「如此我便放心了,無論如何,請諸位盡力醫治。」

    「是、是……臣等自當盡心盡力、肝腦塗地。」醫官把醫案原樣放回去,見如願要走,稍作猶豫,還是叫住她,「王妃既已看了,陛下那裡……」

    「陛下又不曾學過醫,我能同他說什麼呢?何況我也沒有正經學過,想說也說不出啊。」如願拋下一句讓醫官安心的話,邁出門檻,示意等在外邊的菱葉,輕聲說,「叫馬車來,再同蕭都尉說一聲,我要去宮外。」

    **

    歸真殿。

    雨越下越大,雨水糊在窗上,看不清外邊地磚上滔滔淌向排水溝的積水,只能模糊地看清越來越暗的天色。還不到宵禁的時候,天卻已經黑得讓宮內點起成排的宮燈,光點在雨中閃爍飄忽。

    雨水的潮氣滲進來,混在香爐吐出的煙里,呼吸時難免不太舒爽。獨孤明夷起身去撥身側的香爐,簾幕後的床榻上忽然傳來一聲極低微的呢喃。

    他連忙轉身掀開帘子過去,榻上的女人掙扎著睜開一線,乾燥的嘴唇輕顫,吐出模糊的音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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