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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8:31:40 作者: 醉折枝
    「因而做這樣的打扮,」玄明只覺得她可愛,「又隱在簾後,與我裝不相識?」

    「嗯……這個是因為,五雲閣里花足夠錢的貴客,吃飯時全程有侍女服侍,手都不用動一下,我有心想請你試試,但又覺得有點奇怪,」如願把「而且很貴」吞下去,「乾脆由我來好了。另外,聽說貴客吃完飯疲倦,還能枕在侍女膝上小憩。」

    她鬆開對腦袋的束縛,想像一下可能的畫面,面上微紅,難得有些扭捏,雙手指尖輪流對戳,小聲說,「如果你想,我也可以的。」

    玄明霎時耳根通紅,想呵斥她胡言亂語,聲音卻梗在喉頭,半晌,只抬袖遮過口鼻,悶悶地說:「……胡說些什麼。怎能如此。」

    「……隨口說說嘛,我不會強迫你的。」如願眨眨眼睛,回身取了淨手的水盆,「好啦,洗手。」

    玄明猶疑著將手沉入清澈微涼的水中,拂開水面上的兩瓣落花。

    如願跟著沉手入水,握住玄明的手,指腹帶起水流,細細撫摸過指節手腕,再把他的手撈出來,用乾淨的巾帕裹住,一寸寸拭乾水分。

    玄明還沒回神,手就在水和巾帕間滾了個來回,相同的是始終在如願手中。隔著溫涼的水或者柔滑的巾帕,女孩的指尖撫觸在他手上,從指尖到手背,連指縫間都不肯放過。水中是癢,織物中也是癢,他甚至能回憶起如願的手劃出的痕跡,交錯密布,癢得他指節蜷縮,連牙根都感覺到近似的酥癢。

    「別動。」如願把手指卡進他的指縫間,假公濟私占了個十指交握的便宜,絞著柔軟的織物,一點點磨蹭過他的肌膚,「是像侍女那樣服侍你,很貴的,不許動。」

    她一根根手指撫揉過去,占便宜占得開心,緊抿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絲笑意,又怕玄明察覺,乾脆更深地埋頭。樂姬的打扮本就溫婉,一低頭顯得更溫順,長發順著光潔的面龐與頸部向下蜿蜒過胸脯,隨著呼吸起伏,交領間隱約露出一線白皙細膩的肌膚。

    玄明被露出的些許肌膚扎了一下,忽然意識到所謂的侍宴售賣的是什麼。不是淨手都有人服侍的怠惰,也不是外出炫耀豪橫的談資,而是細心服侍的這個侍女。

    佳人在側,小意體貼,可以肆無忌憚地賞玩她的美貌,視覺上撫摸過她的每一寸肌膚。

    他喉頭一動,顫了顫睫毛,死死閉上眼睛。

    如願渾然不覺,依舊在進行占便宜大業,直到巾帕上的水漬幹得差不多,才戀戀不捨地鬆手。她疊好用過的帕子,放在一邊,仰頭,正對上玄明仍然閉合的雙眼,密匝匝的睫毛微顫,其下到顴骨處掃著一片淡淡的紅。

    「你……覺得熱嗎?」她扭頭看了眼屋角只化了一角的冰鑒,「我叫她們添些冰吧。」

    「不是。」玄明驀地睜眼,頓了頓,稍別開頭,「有些悶而已。」

    「悶?可能是不習慣,畢竟像玄都觀那樣哪兒都漏風的地方也不多。」如願說,「那我們快點吃,吃完就去外邊透風。」

    「好。」玄明應聲,眼見如願要取放在他那一側的筷子,料想是要繼續那種堪稱折磨他的「服侍」,趕緊制止,趕在她之前執筷,「不必。」

    如願不好強求,訕訕收手,轉而抓起自己的筷子,夾了些許開胃的涼菜。玄明跟著落筷。

    嘗到魚膾時如願的筷子尖一頓,在薄得透光的肌理上劃拉兩下,露出點迷惘的神色,忽而又輕輕地笑出聲。

    玄明當即停手:「怎麼了?」

    「沒什麼啦,就是突然想起點傳言,不知真假,總之挺誇張的。據說前朝廢帝奢靡,吃魚膾得讓美人用手背托著,」如願夾起魚膾放在小碟子裡,再放上手背,「可是根本放不穩啊,難道美人的手還有特別的長相嗎?」

    第55章 天陰  二更

    手碟大小大約和手掌重合, 手背又因為筋骨走向天然地有個淺淺的弧度,怎麼可能放穩,偏偏如願不信邪, 傻乎乎地舉著只左手, 右手按著手碟在手背上一點點調整,強行在手背上壓出一個個環形的印子。

    玄明不忍看她再作孽, 輕嘆一聲:「並非放在碟中, 而是直接放在手背上。」

    如願傻了:「這……不嫌髒嗎?」

    「傳言而已, 並不知真假。廢帝確實奢靡任性,致使哀鴻遍野怨聲載道,否則也不至於這麼快被拉下馬。但流傳至今的傳言, 其中有真的,也有後來附會的, 早已分不清了。」渺渺數十載,親歷的人或者埋骨黃沙,或者在終於得來的和平中閉口不言,口耳相傳著不知真假的秘辛的反倒大多是後來人。

    玄明忽而有些傷感, 想著不好掃興,又提及不知真假的誇張傳言, 「若是真的,料想之前會仔細清洗。畢竟傳言中那些豢養在宮中的美貌女子,最寶貴的正是一雙妙手,以牛乳、花露浸泡, 不事生產, 肌骨雲亭,手背有如名瓷美玉,才能以此為餐具。」

    本是細想起來略有些噁心的話題, 這般平淡地從玄明口中出來,如願的心思卻不在譴責前朝廢帝奢靡無道上,光顧著想他提及那些女子手背的部分,硬生生往牛角尖里鑽。

    鑽了片刻,她坦然承認她就是憋屈,就是不愛聽他提別的女子,於是半是不服輸的較勁,半是故意勾引他的心思,如願輕輕撫過手背,忽然把手往玄明面前一伸。

    「照這麼說,我確實不夠格,做梓匠活沒法那麼細緻地保養,最多冬天的時候抹些潤膚的花露。但是,我也沒那麼粗糙,至少自己摸著還好。」越說,如願的視線越心虛地往下撇,最後乾脆定在木桌的紋理上。她耳尖通紅,嘟囔,「我還香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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