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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8:31:40 作者: 醉折枝
    如願一怔,沒敢信這句話,耳根倒是先紅起來。她還以為是聽錯了:「……什麼?」

    但玄明再次回復,語氣篤定:「不及你美貌。」

    如願眼睫一顫,正對上那雙溫柔的眼睛,臉上騰地紅起來。平心而論,能在玄明口中壓謝長吟這種美人一頭,她也有些狹隘的歡喜,但又覺得羞愧,好像是借著和他熟識,占了什麼便宜。

    出於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少女情思,她迅速垂下眼帘,絞著鴻鵠袍的袖口。絞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抬眼瞄玄明,瞄完再迅速耷拉視線。

    如是循環好幾回,她終於憋不住了,仍不看他,偏要稍稍別開臉,紅著臉黏黏糊糊地支吾:「也沒有吧……」

    玄明卻是發自真心。他不瞎,看得出謝長吟美貌,確實如青蓮如細雪,但如願在他眼中是星辰是山海,依託雨露而生的青蓮怎麼和星辰爭輝,隨時會受熱融化的細雪又怎麼和山海相爭?

    然而見到如願紅著臉扭捏的樣子,他摸不准她的心思,又有些慌亂:「我……失禮了。是我唐突……」

    「……沒有啦!」如願趕緊認下來,胡亂揉了把臉,就當這回事翻篇,「對了,你是來送我的吧?怎麼都沒提前和我說一聲,要是沒遇上不就白白錯過了。」

    「貢院圈出的範圍不算太大,想來總是能遇上的。怕打擾你,故而沒托人送信相約。」玄明順勢跟上新起的話題,從袖中摸出新求的符遞過去,「今早在正殿求的,是為求學,若是不介意,可佩著進場。」

    「搜身的時候不會被扒拉出來嗎?」如願嘴上槓他,手上卻歡喜地收下,在腰下和袖中各比劃兩下,最終還是小心地藏進懷裡,隔著鴻鵠紋拍拍胸口,揚起一臉明朗的笑意,「好!謝謝你啦,有你這個簽,我保證一鳴驚人,考個一甲出來!」

    她挺了挺胸,撐了一會兒也覺得這個海口好笑,捻捻袖口,「不過我倒是從沒想過,原來你們修道之人也會去求籤求符啊,和我們凡俗人求籤有什麼不一樣嗎?」

    玄明還真說不出來。硬要說,大概是他今早急匆匆地趕去正殿求籤,分明是一心替如願求個升學簽,結果不小心誤觸,最先掉出的居然是支姻緣簽。

    不過這種事沒必要和如願提及,他只搖搖頭:「並無不同,只是我等因道循命,平日裡不想著求籤算命。」

    「那我還得謝謝你為我破戒呢!」如願笑嘻嘻的。

    玄明沒懂「破戒」這個概念又是從哪兒來的,不動聲色地按了按微微發痛的眉心,又說:「但我只能候你進場,待考完後我有些事,不便相送。」

    「沒關係的,你在考前能見我一面,我就很開心啦。不瞞你說,我今天考試,我阿耶非說他任禮部的職,得和我避嫌,都不願讓我搭他的馬車,我果然是朱雀橋底下撿來的吧!」如願皺著臉抱怨元留,抱怨完又舒展眉眼,仍是清朗的笑,「算算時間差不多了,我過去了。」

    「好。」

    如願走出兩步,忽然回身,急匆匆地撲到玄明身上,趁著他慌亂抬手扶她的瞬間見縫插針,雙臂環住他勁瘦的腰身,強行抱他了個滿懷。

    她踮腳貼向玄明的耳朵,輕聲含笑:「等我考個一甲給你看看!」

    她旋即抽身,順手在他胸口輕輕一拍,笑著跑走了,只剩下個白袍的背影還有一串密集的腳步聲。

    玄明反倒在原地愣了一瞬,看看那個越跑越遠的背影,再看看只有滿懷長風的懷抱,被她如同孩童較勁的舉止逗得驀地輕笑出來。

    他無奈地搖搖頭,返身向禮部的方向走。

    **

    夏試只有女科,因是近年來才由太后提出舉辦,範圍僅限於長安城內,前來參考的約摸一百五十人,因而看著是轟轟烈烈長達近一個半時辰的考試,結考後收上來的考卷也只有幾摞,三五日內就能放榜。

    閱卷由禮部出人,設在禮部偏堂,兩面通透的堂內擺上長桌,內外兩間,內間裡閱卷的官吏就在薰香和微風裡輪流閱卷評分,最後再交由主考官評定;外間則登記最後的結果,等著這回錄人的嫏嬛局和清言台來取。

    作為主考官的獨孤明夷自然在內間,他看了一圈在場的官吏:「禮部元侍郎不在麼?」

    「不在。」另一位嚴侍郎把已粗略看過的答卷一一攤開,「他女兒這次在考,避嫌。」

    「什麼避嫌,我看老元是太緊張,」外間的人不知道攝政王也在,只道開玩笑,粗獷的嗓音遙遙傳來,「這會兒恐怕在茅房外邊急得團團轉吧!」

    內外間霎時一陣鬨笑。

    獨孤明夷莫名鬆了口氣,轉念又說:「既如此,我先看看元侍郎愛女的答卷吧。」

    第35章 閱卷  二更

    本朝科舉不糊名, 嚴侍郎仔細翻找一會兒,就在一堆答卷中找到了如願的呈上去。

    獨孤明夷信手翻過前半部分近似明經科的填字,匆匆掃過倒是沒見什麼錯漏之處, 後半部分則是近似進士科的策論。

    和當日來行卷時特意作的文章不同, 策論中不僅不見炫技似的高屋建瓴氣勢磅礴,甚至中心都非黃老之學, 結尾處大膽地寫治國當以儒、以法, 倒是和獨孤明夷的政見暗合。他與獨孤清聞的理念其實差不離, 更重務實不愛清談,只是受胎毒所制不得不投身道門,反倒引得天下人誤以為他真愛逍遙無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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