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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8:31:40 作者: 醉折枝
獨孤明夷沒有回應。
樓紹自己也知道這頂多算個美好期望,沒有多少可能,能說出口的還是翻來覆去早就說爛了的幾句:「總之,請殿下依照原有的飲食,清心靜氣,萬不可刺激心脈。」
「我明白。」
樓紹點頭,收拾好醫箱,將要走,又憋不住醫者的心,低聲說:「殿下,實在不行,江湖方法,或可……」
「那我罔顧人倫,罔顧父親的教誨,與禽獸何異。」獨孤明夷難得打斷旁人說話,語氣裡帶著點不明顯的冷意,「今日勞煩諸位了,請回吧。」
樓紹讓他的語氣凍得一激靈,動了動嘴唇,終是更在乎自己脖子上的腦袋,沒再勸說,行禮告辭,由侍女引路出去。
待到直出王府,與他最親近的一位太醫忍不住低聲問:「方才你說的江湖方法,可是傳言裡的那個?」
「是。」彼此知根知底,樓紹也不怕他出去亂傳,「那毒燥熱,依古方,選四柱純陰的適齡女子,以此為藥引,陰陽相合,能把毒□□。」
那太醫聽岔了含義,反倒鬆了口氣:「陰時出生的女子又不難尋,身家清白、出身貧寒者想來也不少,殿下若是有意,許個側室的位置平了心結不就了了,何苦如此硬撐。」
「倒竟也是個辦法。」樓紹一怔,倒是沒想到還有這種不見血的「陰陽相合」法,他苦笑著搖頭,「但只恐殿下毒發痛極難以自控,將那女子活生生折磨死啊。」
第15章 丹青 沒有條件也要創造偶遇
到底是沒有辦法,饒是集天下醫術之精的太醫署也只能按班就部,照著以往最穩妥的方子準備,而另一邊,如願的日子也過得按班就部,照舊看書、習字,閒來做做梓匠生意。
臨到四月底,手中的單子終於輪到了方少舒訂的行燈,如願照著圖紙量好尺寸,立即殺去畫室找白蕪。
畫室藏在白氏車行後邊,不仔細看連門帘都找不著,如願掀簾進去時室內果然只有一個白蕪,背對著門坐在桌前,不知正在做些什麼。
她想了想,特地放輕腳步,躡手躡腳走到白蕪背後,稍稍俯身,指尖在她肩上輕敲兩下,壓出仿佛怨鬼夜遊的氣音:「五……娘……」
兩個字吐完,下一句又陡然揚起來,恢復一貫清亮聲音,尾音天然地含著三分笑,「給你送生意來啦!」
白蕪一驚,手裡的筆一哆嗦,「啪嗒」一滴墨落在稿紙上,暈開個不大不小的墨斑。她猛地轉頭,見是如願,乍憋住的一口氣緩緩吐出去,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這才去看隨手勾畫的稿紙。
墨點倒是離草稿遠得很,白蕪轉成側坐,放下筆,故意說:「你屬老鼠的?進來都沒聲音,嚇得我把稿紙都畫花了。」
「我的錯我的錯。」如願趕緊認錯,雙手合十,拇指貼在額頭上,衝著白蕪拜了兩拜,抬起頭又是笑眯眯地瞎接她的話,「我屬蛇嘛,游進來當然沒聲音的。」
「少來。幸好稿子沒塗壞,否則……」白蕪想再嗆她一句,面上卻沒憋住,綻出個笑來,她眨眨眼睛,憋出個毫無威懾力的威脅,「否則……信不信我拿你泡酒!」
如願沒管她故作兇惡的威脅,真像蛇似地吐吐舌尖,手掌在桌沿一撐,翻身坐到桌上,湊過去看白蕪正在畫的稿紙。
白蕪極擅丹青,寥寥幾筆就勾出個花架的形狀,上方則描了略顯怪異的兩筆,如願盯著看了一會兒,才認出那兩個弧應當是簡筆的罩子:「這是……花架?培育白雀瓊的那個嗎?」
「嗯。」畫室里只有兩人,白蕪毫不避諱,只稍壓低聲音,「白雀瓊怕冷卻愛水,在揚州都只有半個月的花期,我在園裡挖了水渠通水,水汽充足,枝葉長得還算可以。我想著能不能白日裡多曬太陽,晚上加個罩子,悶一悶,也許能悶出花苞來。」
「這若是能種成,白雀瓊在長安城裡都能開,那論種花這一行,」如願比了個拇指,「恐怕大明宮裡的花匠都得哭著喊著求你教他們呢。」
「你又胡說。」白蕪又瞪了如願一眼,但她生得秀麗,這一瞪倒頗有些美人含怨的風情,她低頭看向稿紙,「我隨便種種而已,若真能成,最多……賣給商戶賺些零花還成,和大明宮哪兒搭得上邊呢。」
「白雀瓊那樣精貴的花,只怕商戶不敢收,」如願也垂眼去看稿紙,笑意漸淡的眉目顯出些不同尋常的嚴肅,後半句話低柔如同感慨,「只怕有人要借花獻佛啊。」
白蕪被她的語氣驚了一下,但她不太懂官場的事,不願細想,信手推開桌上的稿紙:「不提這個,都不一定能開花。說你的事吧,你找了什麼生意?」
「……哎呀,差點聊天聊忘了。」如願猛地想起來還有這回事,趕緊從懷裡掏出圖紙,說話時語氣又自然地揚上去,和先前的嚴肅截然不同,「喏,就是這個,行燈上的圖案,能不能給畫個海邊的風景?」
「海?」於是白蕪更沒把她的提醒當回事,瞄了眼圖紙,心裡大概有個數,抽了張新的稿紙,信手在紙面約三分之一的位置勾出隱約的海面。
她放下筆,點點稿紙示意如願去看,「我沒見過海,畫不出新意,只能仿著前人的畫來作,並不好。你看看?」
如願向來不挑,何況出自白蕪的丹青就沒有不好的,她左看看右看看,一臉嚴肅地點評:「不錯。」想了想,又從腰側取出炭筆,在稿紙的上半部分畫了兩個圈,「能不能在這裡畫個月亮,這裡隨便畫些雲或者星星?到時候光透出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