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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8:31:40 作者: 醉折枝
    他有些迷惘,如願卻比剛才更興奮,介乎等待評判和獻寶成功之間:「是吧?除了打獵,其他時候都可以隨便摸。」

    玄明回神,立時縮手,捻著藏在袖中的指尖,沒話找話:「它……叫什麼?」

    這鷹馴得和獵場的不太相同,體型也更大,但起名或許有共通之處,宮中獵場馴養的鷹不少,多以兵戈命名,兇猛瀟灑,例如紫電青霜……

    ……不過以這獵鷹的顏色來看,或許該叫宵練?

    「綿綿。」如願說。

    玄明一愣:「嗯?」

    「綿綿啊。」如願捻起獵鷹頸下的一串絨羽,「又軟又綿,剛長出來的像棉花,還像綿白糖,就叫綿綿啦。是不是和它很搭?」

    被稱作綿綿的獵鷹應景地發出一聲長鳴,高亢透亮,和扣在腦袋上的名兒實在不太搭邊。

    「……確實。」玄明不忍戳破真相,他看看漸上中天的太陽,選擇放棄這個話題,轉而禮貌道別,「我出來有段時間,該回去了。今日叨擾了。」

    「沒事沒事。」如願連忙回應,又有些微妙的不舍,雙手在圍裙側邊抹了兩把,說,「那我送送您吧。」

    **

    余老五覺得自己今天很倒霉。

    他今年三十四,刨開不知事的時候,前半生至少有十年在當地痞,剩下十年在當跛腳的地痞。於收保護費這一行,他相當有心得,在懷遠坊的一條街混了這麼多年,從來只有商戶畢恭畢敬或是不情不願地交錢,從沒有栽在個看著十六七歲的小娘子手裡過。

    栽一回也就罷了,他自認倒霉,揣著懷裡僅剩的幾個通寶去喝茶,才續了三次水,一隊金吾衛突然把他從長椅上提溜起來,說他疑似勒索,擾亂長安城秩序。

    幸好來抓他的金吾衛看著是老實人,余老五巧舌如簧,哄得領頭那個郎將將信將疑,盯了他半晌,還是把他給放了。

    余老五朝著郎將陪笑幾次,扭頭就跑,直跑進偏僻的暗巷,才衝著磚牆啐了一大口濃痰:「我呸!什麼狗屁金吾衛,閒得放屁,也敢管你爺爺我。還有那小娘子……」

    他想起和他對嗆的如願,恨得牙痒痒,越想越氣,布裙束髮的女孩形象反倒在腦海里鮮明起來,纖細玲瓏的身子,秀美的臉,讓他又有些心癢。

    余老五不由盤算起來,「得找個她男人不在的時候……」

    他想得正美,牆頭上突然掉下來個石子,不大不小,正砸在他頭上,痛得他倒吸兩口冷氣。

    「誰?!哪個不長眼的?」余老五怒了,環視一圈,然而暗巷還是那條暗巷,空蕩寂靜,牆頭空空如也。

    「娘的,今天真是見鬼。」一圈看完,他又朝牆角啐了一口,提提褲帶,再往前走。

    又是塊石子。

    這塊比剛才那塊大些,力道也更大,正中余老五的額頭,登時砸出個紅紅的鼓包。

    「到底是誰啊?!」他更怒,捂著鈍痛的額頭,朝著暗巷大喊,「有膽就出來……」

    「這兒呢。」稍遠處忽然冒出個聲音,咬字慵懶,乍一聽像是尋歡作樂的紈絝子弟。

    余老五莫名其妙,抬頭朝聲音的方向看過去,視線掠過一溜的磚牆青苔,最終看到高坐在死路牆頭上的人。

    「對,就在這兒。」年輕的郎君盤腿坐在牆上,掂著手裡剩下的幾塊石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余老五。他生了張俊秀的臉,模樣卻風塵僕僕,勁裝外披了件半長不短的斗篷,大晴天的背後還背著把傘。

    余老五直覺不對,但輸人不輸陣,他梗著脖子,一歪嘴露出個笑:「懷遠坊里混了這麼多年,我倒是沒見過你。不知是哪條道上的兄弟,是哪位啊?」

    「我啊,」方少舒配合地回了一個笑,他舔舔嘴角,冷眼看著地上的男人,含笑說話時尖利的犬齒若隱若現,「是剛才那小娘子的師姐夫。」

    **

    送走意外來訪的玄明,折返工坊後如願沒急著上手做木工活,新開業就遇上地痞,她總覺得有點晦氣,乾脆騰出時間把工坊里里外外收拾一遍。

    擦櫃架縫隙時有人推門進來,如願以為是燕嬋,抻長胳膊擦著櫃架貼牆的部分,頭也沒回:「師姐,天漸漸熱起來,蛇該出來了吧,是不是該用雄黃擦擦了?」

    「端午還有一個月呢,你倒是心急。」回答的卻是個慵懶的男聲,「何況你師姐的藥坊就在邊上,哪條蛇這麼不長眼,上趕著過來泡藥酒?」

    如願一聽這腔調就知道是誰,連忙起身,手裡拎著塊抹布,臉上的訝異毫不作假:「師姐夫?你不是說年中才回嘛,怎麼現在就回來了?」

    她踮起腳,越過方少舒的肩頭去看半開的門後,猶嫌不夠還蹦躂了兩下,「我師姐呢?她出去看診,這會兒該回來了,你遇上她沒?」

    「別蹦了。我沒遇上你師姐,是我自己回來的。」方少舒忍住沒把這個亂蹦躂的小娘子揪下來,再想想在家鄉那幾個月的遭遇,覺得頭又隱隱作痛,「至於我回家的事兒也別提了,年前老爺子寫信催我回去,我還以為怎麼了,急匆匆趕回去,結果還是論武這麼回事。」

    「這不挺好的嗎?」沒看見燕嬋,如願有點失望,退回櫃架邊上,隨口搭話,「你這麼厲害,論武贏上幾把,讓令尊開心開心,不也挺好的。」

    「可拉倒吧,我倒是按我阿耶的意思去了,結果遇上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怪人,使一手特製的長鞭,」方少舒舒展兩條手臂比劃了個大致的長度,「我根本近不了身,稍靠近些就被抽,這麼大個論武的台子,把我從這頭抽到那頭,又從那頭抽到這頭,打得我鼻青臉腫。我實在受不了,熬過了除夕夜,大年初一趕緊坐船溜了,之後又陸續在沿途耽擱,今早才回長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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