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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8:10:27 作者: 一葉安生
    拿出手機又給小王去了個簡訊:「我去醫院拆線了,有事打我電話吧。」

    小王過了好久才回過來,只有簡短的一個字,「嗯。」

    看來被批的很慘吶。

    唐詩幸災樂禍的眨了眨眼,急忙收拾東西,往外面跑去。

    半個小時之後,主編辦公室的門開了,一個個灰頭土臉的緊挨著往外走。沒有人注意到原本該呆在座位上的唐詩已經不見了,除了周季。

    有時候很快便注意到什麼,也許並不是觀察力的敏銳,而是一直把視線停留在那裡。因此,即便只是變換了某一部位的顏色,也能做最快的那個發現者。

    「周先生,唐詩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周季聽著聲筒里傳來的聲音,愣了半天,不太確定地追問:「你是……」

    「肖潛。她去給傷口拆線了。」

    周季下意識攥緊拿手機的那隻手,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他立刻開始收拾東西,拿著包直接去找小王,「不是說要給長盛的尚總監做專訪嗎,現在就去。」

    小王挑著眉,滿臉的驚訝:「不是明天嗎,幹嘛這麼著急?」

    周季也不回答他為什麼,替他背起相機就往外走,邊走邊說:「唐詩正好在醫院,打電話告訴她在那兒等著。」

    小王似乎這時候才想起唐詩發給他的那條簡訊,可是下一秒卻又疑惑的撓了撓頭,周季是怎麼知道的?

    包紮好傷口出來的時候,肖潛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手上還提著一個印有醫院字樣的塑膠袋。

    她走過去,他的眼睛剛好睜開。對著那個塑膠袋揚了揚下巴,她問:「那是什麼?」

    肖潛拿出一個藥瓶晃了晃,「工作太勞累,再加上水土不服,皮膚過敏了。」

    「工作勞累也能皮膚過敏?」唐詩故意揶揄他:「你怎麼跟個姑娘似的。」

    肖潛無奈地向她解釋:「醫生說這是正常現象。跟性別沒有關係。」

    「後一句是你自己加的吧。」唐詩笑著拿過袋子,從裡邊把藥瓶一一掏出來,仔細的看著上面的介紹。「這個抹的藥儘量還是別用了。回去多喝點蜂蜜水。」

    「還真的跟個醫生一樣,說這麼專業。」

    「這是我剛來的那會兒我爸告訴我的。」唐詩沒法,只能承認,「我也水土不服過。」

    肖潛笑著看她,乍一想起什麼,從口袋裡拿出唐詩的手機遞給她,「對了,你剛才有兩個電話。一個是報社的同事,說待會兒要來做採訪,讓你在大廳等他們。還有一個……應該沒什麼重要的事情。」

    唐詩接過手機,看了眼通話記錄,一個是小王,一個是周季。她退回主桌面,沒怎麼在意的說了句知道了,便走到樓下大廳,等著要來的人。

    「工作很辛苦嗎?」她問身邊的人。

    「還好。」肖潛答道:「只是剛去,總得裝的積極一點。」

    唐詩噗嗤一聲笑出來。她明白這種到新環境之後,為了避免尷尬而拼命做出一副跟其他員工一樣忙碌狀態的感覺。因為她也是這樣。只是這就像「潛規則」,別人都知道是一回事,一本正經的被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尤其,還是被肖潛這麼一本正經的說出來。

    說說笑笑的功夫,周季和小王各自背著一個包,從大門那兒走了進來。

    看見他們兩個的身影,唐詩先站起身,「你們要採訪誰啊?」

    周季掃了她旁邊的肖潛一眼,不急不忙的說:「你陳老師讓我給長盛的尚總監做個專訪。」

    「那怎麼跑醫院來了。」

    小王在一邊翻了翻白眼,「你好意思說你在報社裡呆著嗎,連長盛總監被員工砸了住院都不知道。」

    唐詩哦了一聲,沒理他,轉身向周季問道:「你不會是想帶上我一塊兒吧?」

    「年輕就是頭腦聰明啊。」

    「謝謝。」唐詩淡淡笑了笑,「可是我什麼都不會,跟著去沒用啊。」

    「不會就學。」周季一副正經且冷淡的樣子,「你總不能一直拿正常的工資,卻老是在做清潔工的工作吧。」

    唐詩聞言尷尬又不耐煩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默默地嘆了聲氣。她怎麼能不尷尬呢----肖潛可是正站在他們旁邊呢。

    唐詩沉默的低著頭,右手突然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握緊。

    也許,唐詩一直喜歡肖潛,就是為此。

    周季會用自己的那套方法,執著的鞭笞她前進。而肖潛,卻是在她身旁,儘自己所能的幫她,並不問原因的給予溫暖。

    人類的天性----不論到什麼時候,喜歡和厭惡的東西,會下意識去撕咬。在溫暖的時候,放下心房的張開雙臂。而在孤冷的時候,卻只會死死的緊抱自己。

    即便是二十一世紀,也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規定,女孩子一定要像男人那樣能幹吧。即便是在千年前的母系社會,她們也沒有要一心推崇自己必須強大吧。

    人人敬仰的女強人?唐詩冷笑一聲,她似乎從來就不是……

    第四人民醫院三樓的某一間病房,住著長盛的執行總監,是一個剛剛三十出頭的男人。長得算不上特別帥氣,但也絕不是過目即忘的那一類。

    他戴著一副無框的眼鏡。很少有人像他一樣,住在醫院裡,髮型還是梳的一絲不苟。只是額頭上那塊白色的紗布,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一進病房,尚天行就像看見熟人一般的對著他們的方向來了一句:「怎麼又回來了?」

    很明顯,這話不是對唐詩說的,不是對周季說的,更不是對小王說的。他們三個都是第一次見到尚天行的真人。

    「你這同學也太厲害了。」小王悄悄地對唐詩說。

    唐詩點點頭,「他居然能進長盛,是挺厲害的。」

    「你外星人吧。」小王一副「你絕對不是地球人」的表情盯著唐詩,「尚天行是長盛的執行總監,普通的員工能這樣跟他說話?」

    唐詩看看小王,不置可否。

    有什麼好驚訝的。那個人一直都是這樣優秀的啊。普通人,怎麼會那樣理所當然的就說出「在哪兒我都上得了清華」。普通人,哪擔得起她記惦了這麼多年。

    周季不耐煩的看了看手錶,上前出聲打斷肖潛和尚天行,開始了他們的正事。

    唐詩一個閒人,背著小王扔給她的背包,跟肖潛一起站在旁邊。

    「你在長盛上班啊。」她小聲問著。

    肖潛輕描淡寫地回答:「嗯,幫著改改程序而已。」

    這樣的語氣,讓唐詩又想起了他們初遇的那個晚上,她輕輕鬆鬆地說出「真羨慕」這樣的話,而肖潛是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閉著眼睛使勁搖了搖頭,她強迫自己不准再胡思亂想,認真聽著周季的採訪。

    那個坐在病床上的男人,也不過是三十而立的年紀。這麼年輕就坐上了長盛執行總監的位置。這樣的人,大都相差不到哪裡去。他們總是表面看著溫和、謙遜,其實內里最是冷漠。這些人可以冷眼看著昔日的好友搬著行李離開,也可以轉身便在上司或同伴的背後插上一刀。這樣的人,從來不會顧念舊日的情分。

    這是在來醫院之前,唐詩對這個被砸了腦袋的男人所做的理智上的分析。

    她從小便在她爸媽聊天的話語間,聽盡了醫院裡的勾心鬥角。她從很早的時候,就在不知不覺里,記住了這個社會的生存法則。她比同齡的太多數人都更早的明白,整座大山,站在越高端的人,心就越靜,也更孤冷。只是更早的以前,她的生活中,歡樂比較多,朋友比較親,所以便暫時的忘記了那些她本應記牢的東西。

    生活就是這麼戲劇性。

    總會在我們慢慢接受了一條法則之後,再親手計劃一些什麼,逐步幫助我們親手去推翻了它。

    這個叫尚天行的男人,對唐詩來說,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

    因為她怎麼都沒想到,這樣一個本應算得上是冷酷的人,任由手底下的一個員工砸了腦袋的原因,只因為那人對他來說,是初戀。

    在周季按上錄音鍵的開關,小王緩緩收起攝像機的瞬間,尚天行突然對他們講出的另一個,無關採訪的答案。

    「我說她是花瓶,結果,她竟然就真的拿花瓶砸了我的腦袋。」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淡淡的笑著,面容很平靜。他沒有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應有的虛弱和蒼白,只是他的聲音,很無奈,眼神,很滄桑。

    「長得漂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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