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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8:05:42 作者: 海青拿天鵝
沒多長時間,衣服都洗好了,我拿起來想擰水,忽然,一隻手伸過來把我拉開。
「我來。」姬輿說。
他走到我的位置上,將衣服拿起。水嘩嘩地落下,稍頃,一件件半乾的衣服被放到了籃子裡。
收拾完畢,兩人的腳都是濕濕的。姬輿牽著我上岸,在水邊的細沙灘上坐下。青糙伸著鐵絲一般的精,密密的往沙灘上蔓延,墊在身下,軟軟的。
姬輿微眯著眼睛,往落日處望了一會,平躺在糙上,靜靜地看著天空,將一根細長的糙葉在手中把玩。
晚風徐徐拂過,一陣愜意,我看看姬輿,也躺下。
天幕寬廣地鋪在頭頂,視野中滿是望不見底的深藍。雲很少,一絲絲地舒展開來,漸漸被西方的暉光染作金黃。
看了許久,我輕聲喚道:「輿。」
「嗯?」姬輿看向我。
我想了想,對他說:「白叟年事已高,對世事自有見解,今日所言,或有不入耳之處,卻並無詆毀先人之意。」
姬輿面上一愣:「姮何出此言?」
我訝然,疑惑地看著他:「我見你似是不喜……」
姬輿笑了起來,他臂肘撐在地上,側身看著我,目光柔和:「我未怪他,只是想起了些事。」
第94章 往事
「往事?」望著姬輿。
他垂下視線,拿起我胸前的玉韘,在指間翻轉地看。
「姮,可曾同你講玉韘乃自幼所佩?」好會,他問道。
點頭:「說過。」
「此乃祖父遺物。」姬輿緩緩地:「他去時,此物還嶄新,未曾用過,一直留下來,父親故去後,邑姜太后就把它給。」
「如此。」看著那玉韘上的夔紋,沒想到它還有這樣的歷史。
姬輿躺回去,望著空,繼續道:「當年雖稚幼,卻至今記得那情景。母親領我首次入宮,人人見著我都一臉驚奇,邑姜太后看著,與旁人道『甚似』。彼時懵懂,後來才知曉,他們指甚似祖父。」
微訝,原來姬輿早就知道他長得像伯邑考。
「後來母親也走了,」姬輿輕聲:「邑姜太后便將我接入宮中,讓與眾王子生活在處。」
看著他,沒有作聲。
記得姬輿曾對我說過,他母親去世的時候,他只有五歲。忽而有些同情,父母雙亡這樣大的變故,讓個五歲的孩子該如何承受?那時的王宮於他而言也是全然陌生,稚幼的姬輿又該是怎樣的心境?
想起以前在宴上聽宗周貴討論的那些話,貴族們似乎是不大看得上他的孤兒身份的。
「宮中之人待你可好?」思索會,問。
姬輿淡笑:「甚好。輿衣食不缺,且眾王子一道受教。」他看看:「只是那時身服斬衰,除太子,眾子弟見到,都躲得遠遠的。」
「太子?」想著,就是現在的子。
姬輿頷首,道:「太子從不厭,讓我跟隨他,別人欺時也護著。可過不久,先王將太子送往辟雍,而我年紀太小,留在宮中。」
側起身,注目著姬輿。
他將糙葉在指間輕轉,語氣平和:「太子離去後,在宮中再無人為伴。忍耐不住,便去向邑姜太后哭訴。」他的眸光漸漸深遠,道:「太后卻不勸慰,只看著我嘆氣,祖父不世之俊傑,何等英勇無匹,便是輿這般大時,也不曾缺過玩伴。可惜你這般懦弱,竟不似他。」
「懦弱?」怔住,:「那時不過五歲。」
姬輿淺淺地笑笑:「那又如何?聽著祖父的故事長大,人人見到我,也只道乃伯邑考之孫。」
姬輿望著空:「以後,再不抱怨,每日只與she御為伴,風雨寒暑,夙無間斷。」
好奇地看他:「輿那時年幼,何以堅持下來?」
姬輿看向:「牢記太后之言,堅信只要變得如祖父般強,玩伴便會有。」
訕,笑起來:「如此,之後玩伴可來?」
姬輿唇邊勾起,道:「六歲在苑中she下鴉之後,眾子弟便開始來與玩耍。」他停頓片刻,:「只是從此,仍日日苦習,也漸漸明白,往後萬事都須托與自己。」
凝視著姬輿,良久沒有話。
低頭看向胸前,玉韘垂在糙間,表面瑩碧的光澤中,細細的擦痕如牛毛般交錯。
一隻手伸來,將它拾起。姬輿看著玉韘,道:「那時首次習she,用的便是它。玉質易損,沒多久,便以骨角之韘替下,後來出征卻仍攜它上陣。」
坐起身,將姬輿手拿過來,在眼前展開。
仔細看,姬輿的手雖然大,形狀卻很好,手指長長的。只是長期的習武關係,骨節磨大,不少部位上生出韌韌的繭皮,看上去有些粗。
姬輿靜靜地由著,目光柔和。
「輿可知五歲時我在做什麼?」好會,問。
「不知。」姬輿答道。
看著他,莞爾道:「剛滿五歲時,連話都不會,也聽不懂別人講。」
姬輿微訝:「彀父說姮七歲已識字。」
「那是後來的事。」將視線移向邊,太陽正漸漸變得彤紅,光線卻依舊覺得刺目,不由地微眯起眼帘:「那時日日只想著旁人究竟在說些什麼。」
姬輿略頭,看著:「往後呢?」
「往後,終還是學會。」看向姬輿,笑著:「不似輿有祖輩可效,卻也使盡全力。」
姬輿注視著我,夕陽的光輝映入星眸,在睫下流轉。
晚風中,涼意漸濃。抬眼看看頭頂,空的顏色更深,銀河的微光隱隱可見。
「日暮,回去吧。」。
姬輿微笑:「好。」說著,從地上起來,拍乾淨身上的糙葉和沙子,走到水邊提起衣籃,拉著我往回走。
黍米已經成熟,小路旁的田裡仍有鄉人在勞作,頓挫的歌聲傳來,空氣中飄著陣陣燒禾的味道。
「姮。」正走著,姬輿忽然開口。
「嗯?」應道。
姬輿:「彀父此次出來,乃專為觀景散心。」
頭:「然。」
姬輿看看,光線漸暗,只看到他側臉的輪廓印在暮色中。
「梓土甚廣,也有茂林碧水。」過會,只聽他道。
微訝地看他,沉吟片刻,輕聲:「也知道,只是彼時所見,卻與如今不樣。」
姬輿沒有再出聲,只見他略頷首,牽著走向不遠處火光的屋舍。
待姬輿送到丹的家門前的時候,丹全家人都坐在屋前納涼聊,見我們來,突然止住話音。
姬輿看看面前盯著我們的許多雙眼睛,沒有停留多久便與我告別,語氣卻似乎有些悶悶的。
「輿早早歇息。」答應道。
姬輿頭,夜色下辨不清表情,片刻後,轉身離開。
與丹的父母和兄嫂見過禮,將衣服拿到竹篙上晾。
四周靜靜的,蟲鳴陣陣傳來,清晰可聞。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丹和她的家人老盯著我看。回頭望去,他們似乎一愣,立刻有人說起話來,待我轉過頭,那聲音又低下去。
鄉邑中的夜晚很簡單,回來遲,待收拾完畢,丹已經鋪好床。 坐在床邊看著,表情奇怪。
「怎麼?」忍不住,訝然問道。
丹搖頭:「無事。」眼睛卻仍瞟著我,似乎從沒見過一樣。
不解地看。
丹卻忙笑笑,:「睡吧。」不等答話,起身口吹滅壁上的松明。
覺睡得很踏實,整夜無夢。
第二天醒來時,看到自己身處的房間,不禁愣愣,過一會才想起是丹的家,與此同時,昨的一幕幕也霎時間浮現在腦海之中。
怔住,馬上下床穿衣服,手上的動作有些忙亂,竟將衣帶打死結。當終於忙完走出屋外的時候,只見日頭已經曬到樹稍,丹正在井邊汲水。
「過兩日秋祭,夫君隨辰往大社窖中抬大鼎。」丹看到我,說。 抬大鼎?訝然,洗漱番後,朝大社走去。
伏里的大鼎知道,在這個偏遠的小村邑中,若有什麼貴重的東西,首屈指的便是大社的鼎。丹曾跟我說過,鼎是許多年前白叟讓舟人丁從外面運來的,那時,伏里付他絹十匹。鄉人們對鼎寶貝的不得了,平日裡收在窖中,等到祭祀時才抬出來,好好沖洗番,擦得亮亮的。
大社高大的石主在陽光下拖著長長的影子,窖口旁圍著許多人,很熱鬧的樣子。
撥開人群上前,只見辰光著膀子,正和姬輿一人一頭地用木棍擔著只方鼎從窖中出來。那鼎不算很大,器型卻很是規整,好像也很沉。辰脖子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姬輿似乎也吃力不小,頰上的熱汗滾下衣襟。
旁邊圍滿人,不時地有人喝彩鼓勁。發覺身旁的兩名總角少女面色緋紅,巧笑著咬耳朵,不知在說些什麼,雙眼卻直勾勾的,明顯在看姬輿。再往周圍看,人群中站著不少婦人,全都看著前面,臉上遮掩地笑。
心頭忽然覺得像被什麼攪攪。
兩人配合得不錯,等再看向窖口,大鼎已經被穩穩地放在窖外搭的棚子裡。
見他們松下擔子,邁步走過去,姬輿正拿出巾帕擦汗,見到我,忽然怔住。
「輿。」笑笑,走到他身前。
「姮。」姬輿看著,唇邊漾起微笑,用帕子拭去頸間淌下的汗水,領口松松的,露出肩上塊紅紅的皮膚。
正待與他話,旁卻突然傳來里宰的聲音:「虎臣德行昭昭,敝里何其幸哉!」只見里宰和幾個人前來,向姬輿揖禮。
姬輿臉上閃過絲無奈,停下話頭,與他們還禮,里宰卻愈發熱情,沒完沒地起來。
瞥見辰正站在不遠處看,便走過去,疑惑地問:「為何要輿同來抬?」
辰掃眼,不慌不忙地:「自然他自願的。」
「自願?」皺眉。
辰冷笑著看:「莫非還有誰逼迫得他?同他講你在我家吃住許久,須以力役為償,他便來。」
小子!瞪著辰。這時,人群外面忽然陣喧鬧,一名鄉人急急地跑來見里宰,指著身後嘰嘰呱呱地通。
里宰滿面驚訝,稍頃,他對姬輿:「虎臣,鄉人來稟,舟人丁已引大舟至水邊,舟上之人問虎臣及貴女何在。」
問我們?與姬輿對視眼,心狂喜地跳動起來。匆匆謝過後,即刻朝水邊趕去。
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連走帶跑,後面不斷傳來姬輿叫慢些的聲音,卻根本停也停不住。
伊水出現在眼前,愈加清晰,兩艘大舟靠在水邊,岸上站著好些人。一個親切而熟悉的身影跳入眼帘,我的腳步漸漸緩下,心中頓時哽得滿滿的----觪來找。
第95章 聚散
忽然間,觪也望見我,從人群中快步地向我走來。相距雖遠,卻依舊能感覺到他又驚又喜的目光。再也控制不住心頭的興奮,飛奔著向他跑過去。
土路顛簸,腳下深淺的,似乎漫長難耐。眼見著觪的面容漸漸近,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姮!」我的喉頭一下卡得生疼,奔到他近前的那刻,淚水漲滿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