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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8:05:42 作者: 海青拿天鵝
    我摸摸臉,上面還是滾燙,便走去一處光線稍暗的地方。

    未幾,門打開,里宰領著一名抱著褥子的中年婦人走進來。婦人不會說周語,隨里宰向姬輿行了見禮,便把褥子放在床上,整齊地疊好。

    他們又與姬輿行禮,客套一番,很快出去了。

    室內又是一陣寂靜。

    站立片刻,姬輿走向我。

    我望著他,想起剛才被突然打斷的那一幕,覺得有些尷尬,卻又覺得滑稽,忍不住地想笑。

    姬輿走到我的近前,看到我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怔,慢慢地,他的唇邊也浮起笑意。

    兩人靜靜相對,過了會,姬輿伸出雙臂,再次摟過我。

    一隻手撫上我的臉頰,將我的臉稍稍抬起。姬輿眼眸半垂,深深地注視著我,指上的繭觸在皮膚上,沙沙的微麻。

    「姮……」他喚著我的名字,嗓音低低的,熱氣拂在鼻間。我定定地看著那漸漸俯來的臉,雙手握在他的臂上,不覺地愈發用力。

    溫熱的觸感貼在唇上,柔韌而堅定。臉上的手移向了我的腦後,穩穩地固定住,姬輿越壓越緊,帶著些微的生澀,在我的雙唇間細細地親吻流連。呼吸的cháo熱交融在一起,我的鼻中充滿了他的氣息,急促而霸道,像要把我熔化了一般;胸前,陌生心跳熱烈而有力,鼓鼓地撞。

    薰風從隙中淌入,我看到他額邊有髮絲在光照下輕舞。屋外,夏蟬依舊歡快地鳴叫,田間有鄉人在相和而歌,聲音悠悠地傳來。

    我閉上眼睛,將雙手攀上他的脖子,緩緩收緊……

    第93章 桑間

    良久,姬輿才緩緩地鬆勁,兩人氣喘吁吁地分開。皮膚上陣陣地燒炙,姬輿面上紅光如霞,目不轉睛地看著我,雙眸中熾熱仍盛。

    我的手還勾在他的脖子上,看著他的臉再次俯近,眼帘慢慢垂下。預想中的觸感沒有落來,姬輿擁著我,將雙唇在我的頰上流連。

    屋外響起了人聲,像是里宰正與幾個鄉人說著話,沒多久,又消失了。

    我抬頭看向姬輿,他的眼睛很近,瞳邊的紅血絲清晰可見。心裡忽而掠起漣漪,我抬手撫上他的眼瞼,輕聲道:「輿,先去歇息可好?」

    姬輿注視著我,眉間滿是柔色。他沒有答話,低下頭,將前額與我抵在一起。熱烈的氣息溢滿了呼吸之中,他的鼻尖在我的臉上輕蹭,長睫掃在眼邊,痒痒的。

    我不禁笑起來,卻沒有停留,手架著他的肩頭,微微用力撐開。

    姬輿雙手鬆松地扶在我的腰上,唇邊噙著笑意。

    午後的風絲絲吹入室中,我感到脖子上一涼,上衣似乎也汗透了,貼貼的。姬輿看著我,目光下移,似乎瞬間凝住了。

    順著那視線看去,我也是一怔。只見領口邊上已經濡濕了,夏天的單衣輕薄,胸前的起伏勾勒得很明顯。

    我突然有些不自然起來,腰上的那雙手好像變得滾燙,連帶著臉上也更加燒了。我忽地伸手握住,把它們從腰間拿下。

    這舉動怎麼看怎麼突兀,我窘然,沒有抬眼看姬輿,只覺心噔噔的蹦得飛速。「輿,你,嗯,你睡。」話出口也變得結巴了。

    不等他回答,我匆匆轉身,逃也似的打開門,快步離開了這個地方。

    柔嫩的桑葉在指間翻轉,我輕輕地摘下,放到籃子裡。仰頭望去,桑樹層疊的葉片在陽光下透出瑩綠的顏色,在風中顫動,珊珊可愛。

    正移開視線,我發現一旁的丹在瞅著我,眼神奇怪。

    我微訝:「怎麼了?」

    丹盯著我的臉:「姮,你從方才來尋我到現在,一直在笑。」

    「笑?」我愣住,這才發覺自己的嘴角一直揚著。

    「可是在里宰家遇著了什麼好事?」 丹問。

    臉上微微地燙起來,我抿抿嘴角,轉過頭去,繼續採桑。

    剛才室中的幕幕又回到眼前。緊箍的雙臂,灼熱的呼吸,柔軟的唇……現下想起,心還在隱隱突跳。

    無意間,我想起了一件事,剛才姬輿吻我的時候,是一直停在唇上的……「理論上,這的確也算接吻,但技術太初級……」小寧的話又在我耳邊浮起。

    初級嗎?我有些發怔。

    話說,當初跟燮一起的時候,他比我大八歲,早已經冠禮成年,並且又是國君。對於這樣一個人,我覺得他了解男女之事是很正常的,那時想,他現在屬於我就好。

    而姬輿呢……

    想到這裡,我的臉不覺地又燒起來。

    深深地吸口氣,我想讓腦子平靜下來,望向枝頭,專心地採桑。

    日頭在葉片的間隙中時而晃過。我眯起眼睛,想摘下頭頂一簇鮮綠的嫩葉,發現夠不著,又踮起腳,還是夠不著。

    正要放棄,這時,一隻手忽然從背後伸出,將那些葉片折了下來。我訝然轉頭,姬輿竟站在身後。

    想什麼來什麼。我呆住,睜大眼睛望著他,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心跳又蹦了起來。

    姬輿微笑,沒有說話,將手中的桑葉遞給我。他離得很近,我能感覺到陣陣呼吸拂在頰上。

    我故作鎮定地笑笑,接過那桑葉,放到筐里。

    視線往旁邊瞥去,丹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另一棵樹下,手上采著桑,眼睛卻頻頻瞟來。

    這個傢伙……

    我看向姬輿,問他:「輿不是歇息了?」

    姬輿看著我,唇邊漾著笑容,星眸熠熠:「不想睡。」說著,他抬手,拾起我鬢邊的幾絲散發,繞到耳後,又將身體向我靠近了一些,嗓音低低的:「方才為何突然走了?」

    熱氣噴來,我微微一陣顫慄,臉上的血液又開始翻湧。

    「姮……」忽然,丹的聲音傳來。

    只見她站在幾步遠的地方,神色有些侷促,飛快地瞟了瞟姬輿,又看著我,小聲地說:「嗯……我去找辰,嗯……你替我將桑葉拿回去可好?」

    「好。」未等我開口,姬輿一口應道。

    丹臉一紅,模糊地噥了聲「謝」,快快地轉身走了。

    風徐徐地吹過,桑林中杳然無聲。

    丹的匆忙身影消失在枝葉密密地掩映中。

    我回頭,姬輿含笑地看著我,目光深深。

    「丹走了。」我咽了咽,沒話找話。

    「嗯。」姬輿說。

    氣氛說不出的曖昧,我還想說點什麼,口頭卻乾乾的發不出聲音。他的手指還停在我的耳邊,緩緩摩挲,只覺皮膚著火般的熱。稍頃,那指頭不再動了,卻伸展開來,固住我的頭。心裡泌出了汗,黏黏的,我的呼吸慢慢變得急促,看著他的臉在眼前逐漸地放大……

    突然,姬輿的動作頓住,雙眼訝異地望著側面。

    我隨他望去,只見不遠處,亥正背著白叟站在桑林的渠邊,四隻眼睛定定地看著我們。

    兩人僵在了當下。

    我窘然看向姬輿,他抬起了頭,表情有些尷尬,手卻沒有移走,似乎也沒有退開身體的打算。

    「那是白叟。」我輕聲說。

    「白叟?」姬輿不明所以地看我。

    我解釋道:「輿可知修文王時豐渠的散父?便是他。」

    姬輿頓時一臉吃驚,不可置信地看向那渠邊上的兩人,我拉過他的手,向亥和白叟走去。

    亥將白叟放下,扶他坐在一個大土墩上。

    「白叟別來無恙。」我行禮道。

    「吾子許久不見。」白叟和藹地笑,雙眼卻只看著姬輿。

    「輿見過白叟。」姬輿順著我的稱呼,向他一揖。

    白叟捋須點頭,說:「皆言舟人丁又從外頭帶來了人來,可是吾子?」

    姬輿道:「正是。」

    白叟仍看著他,目光矍鑠。好一會,只聽他緩聲道:「不知吾子與伯邑考可有淵源?」

    姬輿一怔,隨即鄭重答道:「乃其孫也。」

    白叟瞭然頷首:「果然同叟所想。」

    姬輿訝然。

    白叟呵呵地笑起來:「吾子莫怪,你與你祖父長相甚似,叟方才一眼就認出來了。」

    姬輿沒有說話,雙目炯炯地看著白叟。

    我驚訝地問:「白叟見過他?」

    白叟笑笑,臉上的褶皺愈加深刻:「賢子伯邑考,當時周人誰未見過。」說著,他轉向正在一旁不住打量著我們的亥,道:「為父遇著了故邑之人,欲相談一番,孺子便自己去查看溝渠吧。」

    亥點頭:「諾。」他看向我,臉上微微泛起紅cháo,猶豫地問:「姮,可與我同往?」

    我愣住。

    瞥向身旁,姬輿看著亥,表情莫測。

    我搖頭,微笑道:「亥,我留在此處。」

    亥的臉似乎更紅了些,看看我們,略一頷首,轉身沿著水渠離開了。

    白叟指指一旁的田壟,讓我們也坐下。他仔細地看著姬輿,說:「叟閉塞,從未聞伯邑考有子。」

    姬輿答道:「祖父薨時,吾父尚未出世。」

    白叟點頭,摸摸鬍鬚,嘆道:「伯邑考多年無子,時人皆以為憾,如今到底是了卻了。」

    姬輿注視著他:「白叟方才說,我與祖父甚似?」

    白叟笑了笑:「然。你這眉眼面廓都像極了他,只是,」他的眼睛將姬輿上下地掃:「這神態卻又不太像,許是你高大些。」白叟望向遠方,似在回憶:「無論典籍she御還是占卜祭祀,伯邑考樣樣通曉,又儀表無雙,為人謙和,時人都說他是天降的賢人。」

    姬輿默然,片刻,道:「祖父英勇無匹,輿自幼耳聞。「

    「英勇?」白叟輕輕地笑了起來:「伯邑考之勇,世之拔萃。當年我未滿十四而研得開渠之法,眾人皆言我中了惡,忤逆鬼神。伯邑考卻信我,力排眾議,將我薦去修渠。而國君被天子囚於羑里,眾人都說天子動怒,求釋必遭大難,掌卜也說此事凶極,伯邑考卻依舊無畏,逕自去了朝歌……」他看著姬輿:「說他英勇,不如說他執著,認準了理便無所顧忌。」

    姬輿面色沉靜,雙眼望著前方,沒有再說話。

    未幾,桑林邊上傳來一陣窸窣聲,亥回來了。

    「父親,」他滿頭大汗,瞅瞅我和姬輿,對白叟說:「看完了。」

    白叟頷首,笑呵呵地轉頭,對我們說:「叟還須與孺子往別處查看,後會有期。」

    姬輿同我起身,與他作別。

    亥蹲下,將白叟背起,兩人沿著田間小道,慢慢離開了。

    傍晚,太陽在西天變成了金橘色。

    我坐在水邊的大石上洗衣服,姬輿在一旁看著,默默地不出聲。

    手中的杵搗在衣服上,水花低低地濺開,透著燦燦的亮光。剛才說要洗衣服的時候,姬輿像是有些不自在,跟我說他的衣服他來洗。結果,他拿杵猛力地搗下去,沒幾下,裳上已經濺滿了水。我笑起來,他看看我,一臉尷尬,只好待在一邊。

    我的功夫不差,洗過許多天的衣服,這活做得有模有樣了,至少知道怎樣比較省力,怎樣不會打濕裳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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