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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56:25 作者: 糖果耳環
「今日唱的是《別姬》這一折。」宋曉星看看手裡的票,「小桃桃聽過沒?」
「啊~~聽過聽過,有一年我們那裡最有錢的王員外老娘六十大壽,請了戲班子來唱,就有這一出。」
沐桃月腦袋跟著下面戲鼓的節奏一點一點的:「唱了三天呢,我蹲在院牆下聽的可仔細!就是後來沒聽完,被我婆婆揪著耳朵拎回家幹活去啦。」
宋曉星摸摸她耳朵:「今日能聽完,你還想聽什麼?我掏錢請你聽,讓他們加戲!」
「不想聽什麼了,就聽沒聽完的半折《別姬》。」沐桃月眼睛彎成了月牙,「小星星不必多花錢啦!」
鑼鼓點響起,一個穿戲服的年輕女人踩鑼點邁雲步,裊裊娜娜走到台中央,輕啟朱唇,曼聲唱道:「一身曾沐君恩寵,暖帳親承奉……」
台下轟的一片叫好,聲音震得棚子嗡嗡響。
台上的女子站定,聲似黃鸝:「玉容未必傾城國,椒房寵愛君恩極。海棠睡起春正嬌,莫把金珠污顏色。妾乃虞姬也……」
李樂康指給子書俊看:「那個演虞姬的是花音娘子余裊裊,廣和戲班的台柱子,康玉軒的相好。」
「唱的還行。」
「什麼叫唱的還行?花音娘子身段風流,面容嬌媚,可謂仙姿天籟,多少富貴郎君為她一擲千金。」
李樂康點好了茶,又加了兩盤點心:「咱下去問問嗎?」
子書俊看看趴在欄杆上聽的入神的小女子,輕輕搖頭:「等等吧,把這一折聽完。」
台上項羽已經升帳登場,連腮長髯,身高八尺:「一旦成虛廢!我項羽此行,那韓信縱有十萬之眾,孤家何足懼哉!只是行軍之際,怎生帶得你行。也罷!我聞漢王乃好色之徒,你可好生扶侍他去吧!」
台上虞姬飄飄下拜,身段婀娜:「大王說哪裡話來,自古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嫁二夫。大王欲圖天下大事,豈可以賤妾為累,願以此身報大王之恩也。」
花音娘子聲音婉轉,音色撩人,把個千古美人虞姬演的柔媚入骨,我見猶憐。
台下觀眾皆屏氣凝神,等著虞姬自刎的那一刻。
突然,台下傳來一個尖利的女聲:「狐媚子,不好好唱戲,勾引別人家的夫君!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
一個中年婦人邊罵邊衝上了舞台,拎起手裡的桶就向花音娘子潑去。
黃黑色的污穢之物,黏糊糊的淋了她一身,臭氣瞬間發散開,連二樓也沒能倖免。
花音娘子尖叫一聲,愣住原地不知所措,婦人大喊著衝上來,掄起屎桶朝她劈頭蓋臉的砸,台下有戲迷想要上來幫忙,卻被婦人手裡的屎桶掄的近不得身。
最後還是唱項羽的人靈機一動,拿起一旁的霸王槍挑開了屎桶,戲迷瞬間涌了上去抓住了婦人,花音娘子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臉跑進了後台。
本來都準備好帕子擦眼淚的沐桃月,用帕子捂住了鼻子:「……咱們走嗎?」
幾個人都被熏得皺眉頭:「走吧,去別處轉轉。」
「剛才的婦人當真彪悍,拎著屎桶,多臭呀~」走出牡丹棚,宋曉星感慨道,「她一定非常討厭那個花音娘子。」
沐桃月認得那個婦人:「那是前面街上開針線鋪子的賈大嫂,她夫君賈大哥就喜歡聽戲,我有次去那裡買東西,聽她跟旁邊老婆婆抱怨說家裡的錢都被賈大哥拿走聽戲送花了,卻原是送給花音娘子了啊。」
子書俊聞聞身上,總覺得有味道:「既已成家,便不應做這些損害夫妻感情的事,不過賈大嫂也不該……如此行事,打掃棚子的雜役怕是有的辛苦。」
「最前面的人身上估計濺到不少吧。」李樂康穿了一件白衣服,正仔細檢查著,「幸好我們在二樓,可我怎麼老聞著自己臭烘烘的呢?」
「因屎桶的味道附著在了你的鼻毛上,所以聞什麼都臭。」沐桃月揉揉鼻子,「過陣子吸收掉就好啦!」
「沐娘子,你不要講的如此細緻,好噁心~」
「哈哈,鼻毛有什麼噁心的。」沐桃月壞兮兮的還想講,正對上子書俊不悅的目光,瞬間認慫,「那個……用水洗一洗便好啦。」
幾個人找了個洗鼻的攤子,一人洗了一壺之後感覺清爽了不少,牡丹棚他們是不想再進了,乾脆在周邊逛起來。
夜色降臨,瓦子裡熙熙攘攘,人流如織,宋曉星緊跟在李樂康身邊,憶安哥哥憶安哥哥的叫個不停,沐桃月非常有眼色的默默退到一邊,卻被小王爺抓住手緊緊牽著。
「人潮洶湧,當心走散了。」
「寺正大人,您是要找誰呀?」她看出來他跟李樂康是在找人。
「禮部尚書的兒子,康玉軒。」
「他跟花音娘子有關係?」
「據說他們相好。」
「哦~~」沐桃月一詠三嘆,「才子佳人,天雷勾地火。」
子書俊氣的回頭敲她:「誰教你的?」
「春風度好多話本子寫的都是這個,我在那裡無事就翻來看看。」其實還有更露骨的,她經常一邊看一邊偷偷想他。
「少看那些沒用的閒書。」子書俊牽著她在一家賣漫潑飯的攤子前站定,「餓嗎?」
沐桃月聞著飯香,重重的點頭:「餓!」
於是四個人點了飯坐在攤子旁邊等,隔壁桌上幾個人在聊天,聊的是剛剛牡丹棚里花音娘子余裊裊被潑了一身大糞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