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2023-09-26 17:52:38 作者: 淪陷
    總結一下,就是講解力求馬虎,解決問題力求模稜兩可,等嚴卿看向他的時候,他就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沒事,我們接著練,不要放棄,第一天上車的學員都是這樣的!」

    這是一句大實話,第一天上車的學員什麼都不懂,帶一天就要操一天的心,罵完回家都嗓子疼,所以陸戎歌都不怎麼願意帶新學員。偏偏陸戎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配上一副「不不不,我說的都是假話,你真的很蠢,然而我不能說,我是個尊師重道的好孩子」的表情,弄得嚴卿越發羞愧,手和腳丟不知道往哪裡放。

    一天下來,嚴卿被殘酷的現實打擊得人都奄奄的,與之截然相反的,是陸戎歌臉上的笑容。

    當天的練習結束後,陸戎歌開車送嚴卿回家,等到了地方,嚴卿打開車門下車,陸戎歌突然探出頭叫住了他。

    嚴卿以為陸戎歌還要交代什麼事,就停住了腳步。

    只見陸戎歌點了一根煙,笑眯眯地問:「嚴老師,你覺得我現在做教練這一行,怎麼樣啊?」

    嚴卿看著他的菸頭皺了皺眉,還是如實說:「挺好的。」

    陸戎歌表示:「我也覺得挺好的,不讀書有什麼要緊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不讀書還能餓死人不成?偏偏有些人,就覺得不讀書能要了人命,還擺出一副觀音菩薩拯救眾生的慈悲樣,這世上哪有活菩薩,管好自己就得了,管別人家什麼閒事,你說是不是?」

    嚴卿的臉色當場就變了。

    陸戎歌說完這番話,高高地揚起了嘴角,露出一口白牙,似乎今天一整天的打臉都抵不上此刻說的這句話來得痛快。他將剛抽了兩口的煙往地上一丟,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跟昨天一樣,嚴卿看著陸戎歌的教練車,直到它消失在視野里,才慢吞吞地往家裡走。

    七月的室外如同一個蒸籠,嚴卿回到家的時候,後背心已經濕了一塊,可他心裡陣陣發冷,分不清背上的是熱汗還是冷汗。

    --陸戎歌一直記恨著當年的那句話。

    這個念頭侵占了嚴卿的整個腦海,六年前的爭執,令兩人不歡而散,他怎麼還能奢望時光會填補裂痕,讓一切恢復如初?身份、環境變換又如何?他們之間的距離,從未縮短過。

    這場突如其來的重逢,究竟又有什麼意義?

    嚴卿渾渾噩噩地走入浴室,脫去身上的衣物,站在花灑下。冰涼的水兜頭而下,刺激得他渾身發抖,他就像是被冰冷的水流壓垮了脊樑,緩緩地蹲下身子,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這樣的身形不知道保持了多久,他突然動了動,移開了臉上的手,放到眼前細細地看,隨後,他顫顫地閉上眼,一個小心翼翼地吻落在了指間,漸漸地,這個吻蔓延至了整個手背。

    他在腦中描繪著一個人的輪廓,慣於噙笑的眼睛,挺直的鼻樑,削薄的嘴唇,稜角分明的唇峰,唇形像是一顆金元寶,開心的時候兩邊嘴角都會揚起,不懷好意或者動其他鬼主意的時候,左邊的嘴角會稍高一些,看上去壞壞的,有些痞氣。

    這樣描繪著,冰涼的水溫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身體隱隱的燥熱,嚴卿覺得有些羞恥,他試圖將身體的欲望壓下去,然而除非將男人的身影從腦海中趕走,否則他完全無法壓抑對男人的渴望。他在將男人趕出自己的腦海,或者褻瀆他之間……選擇了後者。

    嚴卿靠在牆上,緩緩地將那隻剛才細細親吻過的手探向了身下,他的呼吸逐漸粗重,腦海中男人的身影越發清晰,從少年時略帶青澀的面容,漸漸蛻變成成熟英俊。他想像著男人唇角微揚,向他壞壞一笑的模樣,手中的力道猛地加重,呻吟破口而出,一股白灼she在了牆上,很快被水流沖刷走。

    第四章

    陸戎歌再次叫嚴卿出來練車是在三天後,這天早上,他跟往常一樣去車站接嚴卿,接完嚴卿後,再順道去接另外兩名學員。

    嚴卿除了上車的時候跟陸戎歌打了一聲招呼,其餘的時間都坐在副駕駛上一言不發。

    陸戎歌偷偷地用餘光打量嚴卿的臉色,跟往常一樣板著一張臉,只是今天瞧著有些……死氣沉沉的。

    陸戎歌心裡不平靜,就沒有挑起什麼話題,車廂內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其實那天的那句話衝出口的時候,陸戎歌心裡極痛快的,然而這種痛快只持續了不到一秒,當他看見嚴卿變了臉色的時候,那種痛快就不翼而飛了。

    那種感覺很複雜,就像一個小孩因為頑皮被大人教訓了,從此他對這個大人記恨在心,處處給大人搗蛋,千方百計戳大人同腳。等他真正戳中了大人的痛腳,大人露出受傷的神色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殘酷無情無理取鬧!

    陸戎歌覺得自己鬧也鬧過了,大仇也報了,再折騰下去就顯得斤斤計較了。於是他取消了對嚴卿一對一VIP個性化輔導的計劃,另叫了兩名新學員一起正常學車。

    另外兩名學員都是女生,跟嚴卿一樣是趁著暑假出來學車,坐上陸戎歌車的時候,其中一名長捲髮的女生高興地問:「師傅,今天是你帶我們練車麼?」

    陸戎歌笑著問:「怎麼,對我不滿意?」

    捲髮女生回答:「當然不是了!我上次練車是其他師傅帶的,今天師傅你親自帶我,我當然高興了。」

    陸戎歌表示:「別高興得太早,待會開的不好,我讓你後悔這句話。」

    到了駕校後,陸戎歌把車停入庫,問他們:「你們誰先練?」

    捲髮女生說:「我先來吧。」

    陸戎歌從駕駛座上下來,繞到副駕駛的位置讓嚴卿挪了下,自己坐在副駕駛上。

    捲髮女生人長得挺甜,聲音也甜,但練車的時候……就不甜了。

    各種問題花樣百出,一會是亂掛擋,一會是油門當了剎車,一會是亂打方向盤。

    陸戎歌脾氣算是好的,就算女生犯錯,他也沒有開罵。學員掛錯擋,他就出聲提醒,學員亂打方向盤,他就穩住方向盤不讓動,學員入不了庫,他就從旁協助調整車子入庫的位置。

    女生的雙手握在方向盤上,陸戎歌幫忙修的時候,手和手難免會碰在一起。每當這時,陸戎歌就感覺有一道炙熱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可等他轉過頭去,就看見另一名女生求學若渴的眼神以及嚴卿淡淡的目光。

    捲髮女生練習完後,輪到嚴卿上,這回陸戎歌上心多了,嚴卿哪裡做的不好,他就明確地告訴他,他方向盤打早了入不了庫,他就握住方向盤修正。修正的時候,陸戎歌看準時間握住方向盤調整,並沒有刻意在意自己的手放在哪裡,握住方向盤的同時也握住了嚴卿的手。

    誰知嚴卿用力地抽出自己的手,放在了方向盤其他位置上。

    陸戎歌怔了一下,剛才的情況放在平時,那肯定是要把手抽回來的,但學車跟平時不一樣,教練帶著學生的手走擋位、動方向盤都是很正常的時候,突然被明顯拒絕地抽回手,陸戎歌還挺驚訝的。

    看來前天當面打臉的事被嚴卿記恨上了!

    接下來的時間,陸戎歌就分外注意,避免與嚴卿作肢體上的接觸。嚴卿練習完畢後,輪到另一名第一次上車的學員練車,陸戎歌按照以往的方法,介紹完車子的結構後,帶著女生的手走擋位。

    一擋、兩擋、三擋、四擋,每換一擋陸戎歌就帶著女生的手感受一下,教得正用心,坐在後排的嚴卿突然開口說:「我下車透透氣。」

    這天的最高溫度是38℃,陸戎歌在車裡開了空調還好,但一跨下車就有一股熱浪湧來,哪有什麼透風可言?可出了剛才那件事,陸戎歌也不想多事,嚴卿說要透風就讓他下去了。

    另一名女生第一次上車,花的時間難免久了一點,等她練習完,陸戎歌就帶他們去做S型彎道的項目。

    S型彎道其實不難,只要掌握好方向盤和離合器就好了,如果掌握的不好的話,就只能陸戎歌坐在邊上手把手地幫她們修正了。

    不知道嚴卿哪裡不對勁,每次另外兩名練車的時候,他就會下車透風,這麼上上下下幾回,陸戎歌覺得嚴卿的面色都有些不對了,好像是不舒服。

    陸戎歌記著剛才被抽手的仇,任由嚴卿鬧,等到做爬坡項目,嚴卿方向盤一個打滑,差點衝出坡道的時候,陸戎歌坐不住了。

    他糙糙地讓其他兩個女生練習完了其他項目,就送他們回家。兩名女生先下車,陸戎歌送嚴卿回家的途中,把車停在旁邊,人走了一會,等他回來的時候,手裡拎著個馬夾袋。

    嚴卿此時身體一會發冷,一會發熱,心頭又被重重事情壓得沉甸甸的,根本無暇顧及陸戎歌去了哪裡。等到了家附近的車站,他打起全部精力,說了一句「再見」就要下車。

    陸戎歌看著他蒼白的臉,不放心地說:「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嚴卿冷淡地回答:「不必了。」

    陸戎歌再次被打臉,不慡度+10086,扭頭偏向左邊,任由嚴卿去。

    等嚴卿下了車,把車門關上,往自己家方向走的時候,陸戎歌坐不住了!他拎著一隻袋子跑出來,站到嚴卿身邊,看也不看他一眼,用不容置喙的語氣說:「我送你。」

    嚴卿看了陸戎歌一眼,沒有說話,埋頭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一路無話。

    然而此時陸戎歌的心裡早就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什麼叫用生命在犯賤,什麼叫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還有比他更適合的人麼?

    等到了嚴卿家,嚴卿掏出鑰匙開了門,轉過頭看向陸戎歌:「我到家了。」

    這明擺著就是逐客令。

    陸戎歌氣得頭上冒煙,把一直藏在身後的袋子遞到嚴卿面前,憤憤不平地說:「我看你好像中暑了,買了點藿香正氣水和退燒藥,你自己看看辦吧。」說完,不管嚴卿作何反應,大步流星地走了。

    等陸戎歌回到車站,準備開車走人的時候,赫然看見自己的擋風玻璃前貼著一張迎風飄揚的罰款單。

    陸戎歌怒了。

    怎麼人人都欺負我!

    第五章

    嚴卿回到房間,什麼事情都不做,就是抱著一袋的藥躺在床上。

    他閉著雙目,頭昏腦脹、天旋地轉,心頭更是萬般滋味,一會想起從前的事,一會想起重逢後的畫面。總是如此,溫柔地給予一分希望,再毫不知情地給予十分失望,令人求而不得,舍而不能。

    嚴卿認識陸戎歌的那年,是他任教的第四年。高一開學的第一天,他來到陸戎歌的班級,讓學生們一一做自我介紹,當陸戎歌站起來的時候,嚴卿不得不承認自己眼前一亮。

    陸戎歌的五官真的很出色,眉目英挺,帶著點少年獨有的青澀,勾起嘴角微微一笑的時候,完全就是小女生們最喜歡的壞小子形象。而陸戎歌本人也不辜負好相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在全年級都出了名。

    不止是因為長得帥,還有就是……他太不要臉了。

    試想一下,陸戎歌抱著一坨作業跑到別的班,不管認識不認識,把自己的作業本往別人面前一攤,笑眯眯地問:「同學,幫我抄一下作業好麼?」

    聽上去很欠揍是不是?

    還有更欠揍的……

    陸戎歌每個禮拜都會被班主任抓進辦公室做思想工作,究其原因,十有八九是又有女生為了爭著給他抄作業而吵架了!每到此時,陸戎歌都會滿臉無奈地在邊上勸解:「你們不要再為了我吵架了!」

    什麼叫人生大贏家?

    --陸戎歌。

    嚴卿知道一些陸戎歌家裡的情況,他的父親是開公司的,家裡很有錢,陸戎歌每天上下學都有奔馳橋車接送,零花錢更是沒有少過,只要是跟陸戎歌一起玩,就沒有你需要掏錢的時候。出色的樣貌加上闊綽的出手,令陸戎歌在年級里混得如魚得水,甚至有了個「混世魔王」的稱號。

    嚴卿得知這些事情的時候,特意留意過陸戎歌的作業本,每天的字跡都不一樣,有時候工整,有時候清秀,有時候飄逸,然而陸戎歌真正的字跡……就像狗爬。

    雖然陸戎歌在功課上面到處偷jian耍滑,但各科老師提起他的時候,都是先無奈地搖搖頭,隨後失笑。

    陸戎歌不止在同學面前討得好,就連老師面前都十分會賣乖。

    比如上數學課的時候,陸戎歌從來都不認真聽課,但他也不搗蛋。有時候趴在桌上打瞌睡,有時候看著窗外走神,有時候趴在桌上奮筆疾書,有一回嚴卿好奇他究竟在寫些什麼,就走過去把他正在奮筆疾書的紙抽了出來,只見紙上一連串的葫蘆娃。

    嚴卿當時的關注點也歪了,就覺得陸戎歌真沒什麼畫畫天賦。

    偶爾的時候,陸戎歌上課什麼都不干,就盯著你看,你晃到東,他的目光跟到東,你晃到西,他的目光晃到西,你看向他的時候,他就對著你揚起嘴角笑笑。你覺得他是在認真聽課,其實他只是想多看你兩眼,免得過不久在校門口遇見你,都忘了你是他的數學老師。

    嚴卿彼時任教不久,還帶著些年輕氣盛,見到陸戎歌一副又帥又拽的模樣,就忍不住想為難他,每堂課都抽陸戎歌起來回答問題,一等他答不上來,就心滿意足地教育他:「上課認真聽講!」

    抽的次數多了,陸戎歌也有怨氣,他抗議:「嚴老師,你為什麼每堂課都抽我起來回答問題!」

    嚴卿心裡好笑,面上卻面無表情:「我每堂課都抽你回答問題,你有答出一次麼?」

    陸戎歌:「……」

    竟無語哽咽。

    逗弄歸逗弄,嚴卿覺得陸戎歌的某些習氣真的不能再長下去了,比起讓同學抄作業的現象,他花錢如流水的習慣顯然更嚴重。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