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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44:06 作者: 耳東兔子
    她聽見身後林子姍叫了她一聲,但她步子只微微頓了頓,又繼續往外走去。有些時候女人之間的直覺是很準的,說實話她也真的沒有想多,經歷了那麼多,如果有人告訴她江瑾言出軌了,或者說他不愛她了,她想想就覺得不可能。

    經過了那麼久,她已經不是整天只會吃些飛醋的小孩子了,她摸著乾癟的肚子,想著這個孩子心頭就一陣甜蜜。

    上次江瑾言告訴她林子姍已經出國了,她也甚至大度的替他想好了理由,還沒走到樓梯口,身子就被人一把抱住,耳側傳來江瑾言的低聲詢問:「走那麼快幹嘛?」

    傅蔓側頭認真的看了他一眼,「沒事,過來看看你吃午飯沒。」

    電梯遲遲不上來,兩人就在電梯門口,江瑾言有些肆無忌憚的抱著她往她身上蹭,傅蔓看著來來往往的員工有些尷尬,道:「別人看著呢。」

    江瑾言其實平時在員工面前很嚴苛很嚴肅的一個人,雖然頂樓的這些員工都知道老闆很寵太太,但誰也沒有見到過,他也是怕她生氣,怕她等會回去一個人生悶氣,這才在員工面前大跌形象。

    「咳,她只是回來開個研討會,過幾天就回去了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

    傅蔓狐疑的看著他,良久之後才點點頭,「什麼研討會?」

    「心理學學術討論。你有興趣?」

    傅蔓搖了搖頭,「哦,我先回去了。我回去做飯讓她來家裡吃?」

    江瑾言笑了笑,點了點她的鼻子,「她等會就走了,晚上也別做了,沈公子請客。」

    傅蔓淡淡的點頭,「嗯,那我先回去了。」

    江瑾言盯著她好一會兒確定她沒事才放開她,緩緩道:「等下我叫司機送你。」

    傅蔓後來才知道江瑾言說的司機是沈公子,沈公子開著車出現在樓下的時候,傅蔓目瞪口呆的盯著這個他說的「司機」。

    沈公子屁顛屁顛的替她打開車門,高聲吆喝道:「嫂子上車。」一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傅蔓手撐著車窗看著沿途的風景,天空浮雲黑壓壓一片,窗外的微風拂過她的臉頰,有些刺骨的寒意,她又想起鍾遠山了,她闔上車窗淡淡對沈公子說道:「去陵墓園。」

    沈君成心下一片清明,又立馬調轉車頭,聽話的樣子倒真是像她的司機。

    車子緩緩的在深色的石碑大門口停下,兩旁的樹木乾枯,枝椏光禿。

    穿過前面的一片小樹林,鍾遠山的墓碑就在不遠處,還沒行至幾步,傅蔓身子一頓,看著那碑前一道熟悉的身影,心中微滯,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沈公子也怔在原地,很多事情他追查到一半都無疾而終,他也很無奈。

    鍾易寧似乎沒有發現他們,背對著他們的身影有些隱隱發抖。整個墓園很安靜,兩人就站在他身後絲毫不挪動半分。

    良久良久之後,他們聽見鍾易寧有些哽咽、沙啞的聲音:「爸,對不起。」

    傅蔓不知道怎麼形容她當時的感覺,眼淚已經止不住流淌,看著他筆挺的背影千頭萬緒在心頭卻怎麼也喊不出那一聲哥。

    鍾易寧紅著眼眶看著那碑前和藹的照片,有些遺憾已經鑄成,他永遠都無法彌補,那是他一生的遺憾。他始終沒有見到鍾遠山的最後一面。而鍾遠山也始終沒有見到他完成任務、洗脫冤屈的那刻。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年代,他抱負滿滿,依舊那麼心酸。

    還有那個死去的孩子。

    還有那個埋藏在他心底的女孩。

    很多事情看似一個謎,其實很簡單。

    只不過,薑還是老的辣,鍾易寧埋伏在簡安士身邊多年,好不容易快要查出了他走私軍火的窩點,卻不小心暴露自己的身份。甚至可以說,簡安士那隻狡猾的老狐狸從來就沒有相信過他。

    也是三年前的那個晚上,他接到了這個任務,走私軍火的人販子被抓捕,但真正的幕後黑手卻依舊逍遙法外,這個人神奇之處就在於部隊的每次行動他都知道一清二楚,在這個非常時期每個人都是有嫌疑的,鍾易寧卻是第一個洗脫嫌疑,也是一個接受這個任務的臥底。但他沒想到簡彤是這次任務里所有的意外。

    人在暗,他在明,簡安士跟另外幾個高官是第一批接受暗地調查的,但他是個老狐狸,部隊裡安插什麼人他都一清二楚,一開始不是沒有懷疑過鍾易寧。但是簡彤從小就喜歡他這件事情不假,他再怎麼樣也不敢拿女兒的幸福開玩笑。

    這三年他都很安分,幾乎不敢輕舉妄動,鍾易寧也就跟簡彤耗了三年。直到簡彤懷孕,其實鍾易寧想過,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以後兩人結婚了等孩子生下來一輩子也就這麼過去了。

    但是他怎麼都沒想到,簡安士會知道他的身份,整個任務中,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確切的說只有一個人,就是他的指揮官。安排他任務的人。

    這件事裡最痛苦的莫過於簡彤。

    簡安士發現他身份的時候,第一時間告訴了簡彤,「彤彤,他要害你爸爸。」

    簡彤是真傻,男人的世界,打打殺殺她都不懂,也不想參與,簡安士卻一遍遍打感情牌。

    終於把簡彤逼上了絕路。

    當簡彤被簡安士逼著把那天晚上有「軍火交易」的事情告訴鍾易寧時,她便後悔了,他前腳剛走,她後腳就追過去了,可是她卻怎麼都跟不上他的腳程。

    鍾易寧不是沒有懷疑過,所以他只是打算去查探一下,一有情況就跟指揮官匯報。但是他從來沒想過的是簡安士的目標是他。

    他直到被捕的那刻腦子裡閃過的是她眼中的決絕,但是那時他也完全沒想到她的決絕就是用這個來償還他。

    雖然之前也有過案例臥底轉黑,但畢竟是少數。但沒一個有好下場,簡彤那天之後便瘋了一般日日夜夜看著自己的雙手,是自己親手毀了他們的未來。可是那又怎麼樣?她同樣也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爸爸去坐牢。

    簡彤後來寫了一封信給牢里的鐘易寧,即使他無罪釋放,她也沒辦法面對他,她會一輩子活在內疚里,怨不得誰,字裡行間卻透露著濃濃的不舍和眷戀,她說:「不知道會不會有下輩子,如果有的話,我們普普通通相遇相戀一次好不好?就像普通情侶那樣,不存在利益,不存在利用,只有愛,好不好?」

    鍾易寧看完那封信,在牢里呆呆坐了一下午,他以為簡彤對他的愛不至於深刻到這種程度,那時他才意識到這個極端女孩子用了那麼激烈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信上最後一句話,她說:"對不起。即使是這樣我也還是期待下輩子我們能相遇,永別,珍重。"

    這是第二個人跟他說珍重。

    他似乎已經痛到麻木了。

    簡安士簡直已經喪心病狂可就是苦於沒有證據!簡彤很聰明直到死都沒給簡安士留下任何疑點。

    他想了很多辦法,其實只要指揮官把他的臥底證明拿出來,然後解釋清楚那晚發生的經過,基於疑點利於被告的觀點他基本很可能無罪釋放。

    但是,指揮官說當年有個走私軍火被抓的販子,至今還被關再牢里,似乎當年那件事跟簡安士也脫不了關係。

    鍾易寧用盡各種辦法終於探到一點口風,他讓人將消息帶給指揮官,「那人的老婆孩子在簡安士的手裡。」

    後來指揮官又派人尋著線索去找那人的老婆孩子,卻發現他老婆孩子早就死了。死在幾年前的一場鼠疫。

    鍾易寧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那個人,那個人近乎崩潰,發了瘋般的掐著他的脖子,雙眼猶豫氣氛通紅:「你他媽的胡說!!!!你他媽的想騙我?!!」直到指揮官送來了死亡證明,他才頓時焉了下去抱著頭痛苦,鍾易寧最後套出了簡安士讓他走私的所有路線。但那是很多年前以前的事了,很多線索都被毀屍滅跡,但好在還有一個人證。

    直到後來成功捕獲簡安士這隻老狐狸,鍾易寧剛出獄就直奔這裡。看著墓碑乾乾淨淨的就知道這裡每天都有人打掃,腦海里又想起那張純淨的臉蛋。

    身後傳來一聲怯怯的聲音:「哥。」

    鍾易寧猛然回頭,瞧見滿臉淚痕的傅蔓,心頭一震,應道:「嗯。」

    隨後他笑著向她展開雙臂。這麼溫馨催人淚下的時刻,沈公子還在不合時宜的想,萬一被哥看到又要胸悶了。

    傅蔓疾步朝他走過去。

    寒風中,兩人相擁。

    簡安士很快被執行了槍決,鍾易寧平安回到家裡,傅雪茹激動的眼淚流了下來,抱著他失聲痛苦,這對誰來說都是一場劫後餘生,她以為,她這輩子再也沒機會見他了,說起那個孩子的時候心理還是一陣惋惜。

    家鄉有個習俗,跨火盆去去晦氣,鍾易寧是有多倒楣攤上這些事兒,但是總歸也實現了他小時候凌雲壯志的夢想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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