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頁

2023-09-26 17:44:06 作者: 耳東兔子
    傅蔓朦朦朧朧轉醒,揉搓著惺忪的睡眼望著他,喃喃道:「鍾叔呢?」這個喊了半輩子的稱呼她似乎是永遠都改不過來了。

    江瑾言沉靜的眸子淡淡的望著她,眼底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搖頭道:「沒醒。」

    傅蔓有些失望的低下頭,嘴角一撇,「老天一定是在懲罰我,一定是。」

    「別亂想。」江瑾言蹙眉,此刻絲毫不知道她話里的意思。

    傅蔓這才抬著頭望著他,眼底清波微盪勾唇揚眉一笑:「我一直以為我的爸爸很愛我,也很愛媽媽,小時候總覺得每天都過得倖幸福福、充充實實的。你知道嗎?這些幸福都是我刻意忽略深夜裡父母的爭吵、母親的眼淚以及背上的疤痕,我都刻意忽略,你說----我怎麼還能過的那麼心安理得?」

    後面的聲音漸漸輕了下去,眼神里的光忽明忽滅,江瑾言握著她的肩漸漸收緊,道:「你都聽見了。」肯定的陳述句。

    傅蔓無奈的點點頭,好像一切都有了解釋,鍾易寧的反常跟三年前的事,斷斷續續湊一個片段她似乎能理解了。

    江瑾言看著她悄悄的出神,心頭一陣難言的酸澀,傅蔓卻伏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哭了起來,腦子裡閃過的畫面都是曾經跟鍾易寧的一切,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兩人第一次爬山的時候、傅蔓過了四級,兩人小慶祝的時候,總之一切一切的。

    江瑾言僵直著身子暗自握緊了拳頭,面色平靜毫無波瀾。

    鍾遠山在加護病房內生死未卜,傅雪茹緊拽著手心眉頭緊皺隱隱有些擔心,不知道傅蔓剛剛在外頭聽見了多少,她心裡又是緊張又是有些說不清的高興,這事兒她早想跟傅蔓講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她若是聽見了,不管怎樣,她都會盡力完成鍾遠山的心愿,她若是沒聽見,最遲不過明天,這件事始終都是要去面對的。

    她其實最心疼的反而是鍾易寧,這件事兒連她自己都沒注意,鍾易寧呢?背著這個秘密這麼多年,卻從未讓她起疑,愛上自己妹妹的滋味不好受吧?可是她又不懂。現下鍾易寧這樣,鍾遠山又這樣,這個家仿佛一夜之間全都垮了,鍾家的頂樑柱倒了,剩餘的她們究竟該何去何從?

    她這才想起,傅蔓剛走的那段日子,鍾易寧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個月,在家裡碰見他們頭也不抬,理也不理衣服逕自拿著水杯回了房間,後來,有一個晚上,她看見鍾易寧拿著傅蔓高中時候的學生證坐在地板上發呆,午夜巡迴,外頭黑漆漆的,微弱的月光灑進他房間大大的落地窗戶內,鍾易寧好像感覺到她的身後,回頭沖她淡淡一笑,傅雪茹受寵若驚,那是傅蔓走後他們兩第一次說話。那種心悸她現在都心有餘悸。

    一切,都似乎在悄悄變化著。

    ***

    那頭沈公子接到任務的時候也是大半夜,嘴裡暗自咒罵一聲,卻罵罵咧咧的穿上衣服朝門外走去,江瑾言聲音沉靜淡淡的吩咐道:「東子不是有隻警犬?」

    沈公子啐了一聲,「得虧您想的出來,人家那是緝毒犬,被您拿來找人那犬還不得神經錯亂了啊。」

    江瑾言沉沉的眸子一緊,慢條斯理的挽起袖口,筆挺的鼻子發出一聲鼻音:「嗯?」

    沈公子立馬識相的閉上了嘴,開始托關係找人。

    沈公子氣的抓狂,直用手撓後腦勺,這些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麼!誰也不知道這時候余果在想些什麼?

    沈公子坐在車內靜靜聽著底下人的報告,「這邊都說沒見過,查了一下她的社交,大少奶奶平日裡的關係很簡單,只在周末的時候偶爾跟朋友們一聚,哦對了,她有一個交往比較密切的女性朋友。」

    沈公子猛然放平座椅,身子躺平,拿過一顆圓潤的葡萄往自個嘴裡塞去,「誰?」

    「她大學時候的同學,不過最近聯繫的次數好像突然減少了。」

    沈公子狐疑的瞥了他一眼,淡淡蹙著眉,突然減少聯繫?那是為什麼?

    經過一天一夜的全城搜捕,沈公子依舊沒有得到她的一絲一毫的消息,心頭不免有些煩躁。

    過了幾天,大洋彼岸。

    江昊得知消息的時候雙眸一冷,猛的將電話砸到對面雪白的牆上,

    嘭----一聲巨響,電話碎成了渣,江昊沉鶩的眸子散發著絲絲寒光,語氣寒冷怒道:「什麼時候的事?」

    對面的助理有些顫顫巍巍的雙腳直打哆嗦,聲音發抖,道:「前----前幾天。」

    江昊驀地雙眸一緊,語氣透著一絲絲寒意,道:「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助理明顯有些承受不他的低氣壓,「是二少爺,把消息封鎖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不讓您知道。國內沈家公子似乎正在幫忙找。」

    江昊靠在辦公椅上,心中微窒息,餘光掃著助理,心情似乎平復了些,淡淡的吩咐道:「幫我買一張單程機票。」

    小劉一愣:「您要什麼時候的?」

    「你覺得呢?」聲音肅穆的令人發顫。

    小劉吱吱嗚嗚,顫著聲繼續問道:「可是----這邊也快有消息了,您真的要這時候回去?」

    江昊沒再理他,只輕輕的嗯了一聲。

    小劉不怕死的繼續道:「那楊小姐----」

    江昊驀地睜開緊闔的雙眼,犀利的雙眸緊緊盯著他,「我是不是該重新找個助理了?」

    小劉聞言頓時臉色一變轉身往門跑。江昊握著酒杯靜靜盯著烏黑的牆壁上的倒影,那男人臉上陰狠的表情連他自己都有些看不清,他驀然又將手中的杯子摔到對面的牆上,杯子應聲而落,杯內殘餘的紅酒全數甩到雪白的牆壁上留下一灘紅色的印跡,猶如午夜美麗的花朵跳躍進他的視線里。

    ***

    鍾遠山的情況依舊不容樂觀,就連上次王英波請來的那個外國醫生都讓他們做好最壞的打算,傅雪茹徹底絕望,失聲痛哭,死死的扣著江瑾言的衣袖。原本筆挺平坦的袖子現在都已被她扯出一些褶皺。眼淚鼻涕一股腦兒都往他身上擦去。

    傅蔓靠著病房外頭的牆壁神色有些隱忍,透過玻璃窗她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鍾遠山慘白的臉色,那些布滿整張臉的小褶子,蹙著眉安靜的躺在加護病房,身上插著七八根管子,腦子裡突然想起小時候鍾遠山每次下班回家都會抱著她玩,那時候心底的親切感油然而生原來不是沒有理由的,那時候她還小,鍾遠山也還年輕,意氣風發任她怎麼折騰,鍾遠山都只是無所謂淡笑著告訴她:「你高興就好。」

    那時候,傅蔓都還沒想過,終有一天,鍾遠山也會老,也會死,也會沒力氣抱她,也會再也睜不開眼。後來發生她跟鍾易寧的事,在國外難過的時候,最恨的時候,她也曾詛咒過。可是現在,她心裡怎麼那麼難受,好像被生生的拉扯開,痛的要裂開,該怎麼形容?

    噢,撕心裂肺的感覺。

    傅雪茹已經快要哭暈過去了。

    江瑾言想扶著她去隔壁的房間休息,傅雪茹卻怎麼都不肯死死扒著床沿一步都不肯離開。江瑾言無奈。

    傅蔓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發呆,江瑾言遠遠的望著她,這些日子以來,兩人似乎很久沒有好好坐下來吃一頓飯,聊一會兒。

    死寂一般的走廊,黑漆漆只亮著幾盞壁燈,暈黃的燈光打在傅蔓的身上,小小的人兒被籠罩住了,心頭微微盪過一絲漣漪,傅蔓透白的肌膚在燈光下更顯嬌媚,心頭一熱,沉著腳步慢慢朝她踱過去。

    整個寂靜的走廊都迴蕩著他沉穩的腳步聲,增光發亮的皮鞋在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的鋥亮。

    終於,在她身前站定,江瑾言緩緩的朝她展開雙臂,將她攬入自己的懷中,傅蔓驀地一怔,隨後更加用力的回抱他,將臉搭在他健碩的腰上。不一會兒,江瑾言便察覺到腰間傳來點點濕意,似乎一點點正要穿透他的皮膚。

    然後他聽見傅蔓哽咽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里:「如果你知道方姨是你親生媽媽你是什麼感受?」

    江瑾言隨之一愣,是噢,這樣想來如果他知道方姨是他親生媽媽,他心裡的滋味頓時便不好受了,但是跟他不同的事,鍾遠山從小就對她好,各種疼她。但這也是最讓她難過的理由了。

    但是她永遠不知道,在這幾年的風景里,她錯過了什麼。那道最美麗的風景。

    江瑾言攬著她,低聲哄到:「回去睡一會兒,這邊我看著,鍾----他一醒我就給你打電話。嗯?」

    其實江瑾言怎麼都不會想到,最後搞定自己會是這樣一個小姑娘。他那時候以為,自己似乎討厭女人討厭到變態的程度了,幸好,還有一個她。

    傅蔓仰著小臉道:「我想在這裡陪他。」

    江瑾言臉色一沉:「不行,你都幾天沒休息了,回去睡覺!」語氣不容置喙。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