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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44:06 作者: 耳東兔子
直到此刻,她都清清楚楚的記得鍾易寧的回答,他黑漆漆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散發著異樣的光芒,白淨的臉上有些稚氣未脫,卻堅定的令她的心微微震撼了下。
他一字一句的告訴她:「不去當兵,我都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
兩人那次徹底吵了一次,女孩子的思想跟男孩子的總歸還是有些區別,男孩子的雄心壯志女孩子也始終無法理解,在女孩子的世界裡,只要兩個人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這不就是最幸福的事兒麼?
但男孩子不那麼想,滿腔的抱負、雄心壯志如何去發泄,他們要的不是女人的臣服。鍾易寧是小時候受奶奶的影響太深刻。
鍾易寧的奶奶,鼎鼎有名的巾幗不讓鬚眉,聽說還是當初有名的開國元勛。行事作風殺伐果敢做派儼然一副女將軍的架勢。舞刀弄槍倒是難不倒她,反倒讓她在家裡帶帶小孩子做做針線活還真是困難。
所以,那時候扛起這重則的反倒成了鍾易寧的爺爺,爺爺性子溫吞,不急不躁。
小時候,鍾易寧惹了事、犯了錯,都是奶奶拎著棍子教訓他,追著他滿院兒跑,爺爺擋在他身前一臉護犢子的表情。那時候,鍾易寧每每犯了事都躲到爺爺的身後,爺爺永遠是一副嘻嘻哈哈、和藹慈祥的樣子。奶奶雖平日裡對著他大大咧咧,語氣兇狠,但在爺爺面前,永遠只恭恭敬敬的叫他三哥。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就跟事情一樣,有些人他也是永遠看不清的。
聽說爺爺真正生氣的樣子沒幾人見過,都說會咬人的狗不叫。他起初還不信,覺得他們口中說的人跟他心中的爺爺根本不是一個人,鍾遠山卻只笑著搖搖頭,意味深長的告訴他:「你覺得能把你奶奶那樣的人收服的服服帖帖的,你認為他簡單麼?」
鍾易寧那時候還小,管他呢,只要爺爺肯護著他怎麼都好。
後來鍾易寧走的前一晚,傅蔓偷偷溜進他的房間,兩人相擁而眠,她永遠也不知道,那一晚,是鍾易寧最難熬的一晚,聽說男人只要開了葷,後面似乎很難忍,他總是慢慢在等她長大,等她小孩子的性子慢慢變得成熟婉轉。
那一晚,傅蔓靠在他的懷裡,枕著他的手臂睡的香甜,鍾易寧卻徹夜難眠,直直的躺著望著頭頂的天花板,認真的數著綿羊卻依舊抵不住心癢難耐,他跟江瑾言一樣,自控力都相當好,從1數到1000,他頭腦卻越來越清晰,所謂理論經不起實踐的磨練,他總算驗證了數綿羊這方法不科學。
直到天邊泛起微弱的魚肚白,他才隱隱有些睡意堪堪睡去,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枕邊已空,傅蔓偷偷爬起回了自己的房間,他卻差點錯過了去部隊報導的時間。
往事如煙,令她沉浸在迷霧中。
***
傅蔓讓人帶了口訊想去見見鍾易寧,可是一直傳來消息,鍾易寧不願意見她。江瑾言只能攬著她的肩安慰她,「給他一點時間,乖。寶寶今天怎麼樣?」
傅蔓驀地一怔,想起自己肚子裡那一條小小的生命正對這世界滿懷期待。心變暖暖的。
直到----
有一天,傳來消息,鍾易寧認罪。
啪----
鍾遠山就在他們背後直直栽倒下去,四周空氣凝固,畫面仿佛被定格住一樣,眾人驚訝的回頭看他顫抖的身子往後倒去,耳邊儘是充斥著傅雪茹尖銳的喊聲:「遠山----」
那是第一次,傅蔓聽見媽媽喊他名字,似乎人到痛極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忽然之間,世界就好像崩塌一樣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鍾遠山病危入院,鍾易寧鋃鐺入獄。鍾家突然成了落魄豪門,若不是江瑾言這點裙帶關係帶著,憑著鍾遠山以前鋼鐵一般的手腕,毫無為五斗米所妥帖的行事作風,難保會有幾個看好戲的圈內人落進下石。
傅雪茹一天仿佛蒼老了十歲,花白的頭髮一夜之間染上一絲銀光。
陰森森的走廊盡頭,傅雪茹死死拉著江瑾言的袖子,哭的斷斷續續道:「瑾言,我這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啊!憑什麼我嫁的男人一個個都沒有好下場,這次還連累了易寧----」
江瑾言扶著她,雙眸深邃的望著她,安慰道:「您別亂說,這不管您的事,而且您放心,他們會沒事的----」
傅蔓靠在走廊的轉角處靜靜聽著她的抽泣、自怨自艾,卻死死的捂著嘴留著眼淚,心頭一陣劇痛,似乎有什么正在悄悄逝去。
「我對不起易寧,對不起遠山,對不起蔓蔓,我對不起所有人----」
江瑾言撫著她的背,頓時有些語塞,卻聽她繼續道:「現在,害的遠山都不敢跟蔓蔓相認。」
傅雪茹一愣忙抹了抹眼淚,頓覺有些失言,低著頭不說話,江瑾言雙眸一沉,淡淡道:「我知道。」
傅雪茹一怔,「遠山告訴你的?」
江瑾言點了點頭,「那次我跟蔓蔓吵完架,鍾叔告訴我的。」
直到現在,他也改不過來稱呼。
傅蔓呼吸一窒,寂靜幽森的走廊,她甚至可以聽見自己清晰而有節奏的心跳聲,「嘭--嘭--嘭--」
原來是這樣。
有些人總是用自己自以為是的方式親手結束了他們的關係。
她怎麼覺得那麼苦澀?
突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劃破著寂靜的走道,傅蔓心猛的一跳,看著手中閃著光的手機,江瑾言和傅雪茹同時循聲望去,心頭俱是一驚,頓時襲上一股不好的預感。
傅蔓只淡淡瞥了他們一眼,接起手中的電話:「爺爺,什麼事?」
電話那頭傳來江敏走急切的聲音:「蔓蔓,瑾言在哪?瑾言呢?」
傅蔓掃了江瑾言一眼,疾步走過去,將手中的電話遞到他面前,「喏,爺爺電話。」
江瑾言修長的手指接過電話,面無表情道:「怎麼了?」
江敏州語氣急促道:「你趕緊回來一趟,你嫂子出事了。」
江瑾言心下一沉,「大哥呢?」
「別跟我提那個逆孫!氣死老子了!那混球昨天早上跟我們說去出差,結果今天早上的八卦新聞拍到他昨天跟楊琳那個狐狸精出現在機場,我當時氣的要死剛想關掉就被小果看見了,那丫頭趁我不注意就溜出去了,打你哥電話一直關機!你說她會不會想不開啊?你那邊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就趕緊回來幫忙找人!」江敏州語氣里透著不容拒絕。
江瑾言握著電話不說,黑漆漆的雙眸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緒,「爺爺,這邊也出了點事兒,我讓沈公子先幫忙找著,等我處理完就立馬回來。」
江敏州一聽氣更甚,怒道:「你如果覺得不好意思就跟蔓蔓說是我的意思!她會理解的!等你處理完回來?回來幹嘛?回來替你嫂子收屍啊?」
江瑾言臉頓時沉了下去,握著電話的指節泛白,語氣生冷:「您也說了她是我嫂子,我哥都不操心要我來操心?我老婆要跑了您就開心了?
其實,寂靜的走廊,兩人的斥責聲都可以清楚的落進傅蔓和傅雪茹的耳朵里,傅蔓低著頭撥弄著手指,看不出她此時的情緒。
江敏州突然有一種,自己老了,似乎再也管不動他們的事兒了,眼眸黯淡下去,語氣漸漸疲軟下去,說道:「行了,你們自己決定吧,你去聯繫沈公子吧。」
江瑾言聽著他疲倦的聲音心頭也漸漸柔軟下去,淡淡道:「嗯,剛剛忘了跟您說了,鍾叔病危進了加護病房,我暫時可能回不來。余果的事情沈公子會處理的。」
江敏州一愣,道:「情況怎麼樣?」
「還好。」
「嗯,蔓蔓在邊上?」
「在。」
「讓我跟她說兩句。」
傅蔓接過電話狐疑的蹙著眉,恭敬道:「爺爺。」
江敏州此刻的語氣很和藹:「好好陪陪你鍾叔,爺爺在家等你。」
傅蔓麻木的點點頭:「嗯。」
「代我問你媽媽好。」
「好。」
電話被掛斷後好久,走廊是長久的沉寂,傅蔓抬頭看著江瑾言挺拔的身姿俊逸的面容,仰著頭問道:「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江瑾言撫著傅雪茹回病房,只淡淡應了聲:「不用。」
☆、第 72 章
72
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總不能每件事都順著心意。
江瑾言安頓好了傅雪茹便看見病房外頭撐著額頭睡覺的傅蔓,頭一搖一點的,江瑾言嘆著氣慢慢朝她踱去,看著她面露愁容,睡覺似乎都那麼不安寧,他勾著嘴角試圖叫醒她。她好像累壞了。
江瑾言輕輕推著她的肩膀,低聲道:「蔓蔓,起來,我們回家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