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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38:28 作者: 六十四骨
    等過了馬路,雙兗繞開自己面前的一顆石子,卻忽然道,「我聯繫不上你的時候,經常沒辦法確定你是不是還活著。」

    「我知道你做的工作有時候會很危險,也未必合法,還會招來仇家和眼紅的人。你的事,越是親近的人,你就瞞得越嚴實,家裡人也經常是一問三不知。我知道不應該這樣想,不吉利……但我還是想過,你如果真的不在了,我就為你守孝,也連著你的那份一起盡孝。

    「說什麼傷心欲絕都太虛無縹緲了。家裡還有那麼多長輩和老人,總得全都照料好才是。訾家人丁單薄,我高三畢業那時候,都怕阿婆經受不住打擊,想問你的事,又怕問出來的結果不好,猶猶豫豫著不敢打聽。」

    雙兗說到這裡,語氣還很平靜,看著訾靜言道,「人都是會成長的,有的事情我設想過很多種情況,其中很多都不比現在好,但只要你還活著,我就都可以接受。「

    她停下腳步,在原地站了站,再往前時才說出了最後一句話,「如果沒有天災人禍,世上至多不過是貧賤夫妻百事哀。我們不會走到那個地步。」

    她要堅強堅韌堅定,也要挺胸抬頭昂首闊步,要對得起她這個訾家的出身,也要當得起訾靜言叫她的一聲雙雙。

    她絕不會讓黃芳和雙晏城的故事在她和訾靜言身上重演。

    訾靜言從她開口時起就一直安靜地聽著,在組織語言去回應她的話。

    這是他頭一次為她的獨立和成長而感到詫異。

    她才十九歲,二十歲都沒滿,有多少這麼大年紀的女孩子能在一段感情里說出這樣的話來?

    可雙兗六歲第一次見到他,八歲開始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到了現在,生命中有明確記憶的部分全都和他有關,怎麼可能什麼都不考慮?

    她往他那邊靠近一些,把右手上的購物袋換到了左手,用右手輕輕勾住他的左手,目視前方道,「我們將來還要一起走下去,你不要總想著要讓著我。」

    訾靜言的心神被她這句「將來」撞得微微一晃,隨著春日正午的風飄遠,他有些恍然道,「我……還可能會有隱性的後遺症,到時候你……」

    「在那之前我會和你結婚。」雙兗截斷他的話,說得斬釘截鐵,「到時候我就找個好人,改嫁。你不要擔心我會過得不好。」

    訾靜言的心神霎時定住,所有跳動的、沉寂的情感都集中到心臟,灼燒著他的血脈,終又漸漸散去。

    半晌後,他收緊了手,扣住她的手指,低聲應道,「……好。」

    吃過晚飯,雙兗又坐在客廳的地毯上,靠在訾靜言身上聽他念英文版的《小王子》,想起了她幼時在闌州電玩城上過色的那個小王子模型,身下是訾靜言溫熱的體溫。

    原來他是她的玫瑰,也是她的狐狸。是他讓她一見自難忘,也讓她至此唯一心。

    他念了兩個章節,合上書,挑起她滑到臉側的碎發,給她別到耳後,低頭在她耳邊道,「明天帶你去見一個人。」

    她靠得舒服了,懶懶地問,「誰?」

    「見了就知道了。」他在她的側臉上輕輕印下一個吻。

    次日下午,訾靜言帶雙兗去了學校校長榮譽獎的頒獎典禮。

    這個獎的評選向來是寧缺毋濫,一個學院也只有一個名額,在每一屆大四學生里評選,今年的獲獎者雙兗一個人都不認識。也不知道訾靜言帶她來這裡的用意是什麼。

    他們坐在台下,等過了兩個人的獲獎表彰,到第三個人的時候,對這個人的介紹里有書法相關的榮譽,他擅長很多種字體,楷書寫得尤其好,算是特長拔群。

    訾靜言等台上的表彰詞念完,低頭對雙兗說,「他很擅長筆法轉換,給你的手寫信,全是出自他的手。」

    訾靜言給雙兗寫下的第一封信是在他精神狀態很不穩定的時候,後面的陸陸續續也是如此。但雙兗認識他的字跡,所以他全都做了掩飾。

    他既然決定了要向她坦白,就會毫無保留地把所有事情都告訴她。

    雙兗聽了,驚訝地睜大了眼。

    那些手寫信,足足有上百封。不是出自模仿,僅僅靠自己就能寫出這麼多種漂亮的筆跡來,而且其中沒有任何一封會讓人感覺和其他的相似……訾靜言竟然要花這麼多心思,去做這種她不明就裡時還覺得怪異的事。

    雙兗心下五味雜陳,猜測道,「你和他是很早就認識?」

    訾靜言搖頭,向雙兗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出去說。

    等他們走出頒獎典禮的大禮堂,訾靜言才說,「是上學期在研究生院辦公室認識的。他本來應該是推免生,差點沒了保送資格。」

    雙兗回憶著剛才看到的獲獎介紹,問道,「但他不是已經確定保研了嗎?」

    「那是之後的事。」訾靜言說,「他家境還算不錯,但比起很多北京本地住四合院的家庭來說還是差了些。有人花錢買論文,跟導師打了招呼,想要他那個名額。」

    雙兗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訾靜言說的差一些,其實是差很多。優秀的人本該獲得榮譽和機會,但有時候也逃不過出身背景和圈子潛規則的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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