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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38:28 作者: 六十四骨
    「您過獎了。」秦彥還在裝蒜,雙兗又不能抽身而退,只好木著臉作陪。

    陳老師走在前面,秦彥肩上扛著箱水,依然言笑晏晏,輕若無物似的,偶爾偏頭看雙兗一眼。

    她手上抱了一摞塑料椅子,拿久了手酸,但也還撐得住,她在便利店兼職搬貨要比這個重多了,下班以後手經常被累得不自覺地發抖。

    秦彥想看她露出柔弱模樣,但她沒有。

    正如她走到今天一般,一度以為命運想讓她低頭,但她也沒有。

    一個人陪著笑臉,一個人冰冷著臉,終究還是走到了目的地。

    陳老師到辦公室放下包,轉身向他們道謝。轉瞬之間,雙兗的神情就變了,忽地雨過天晴,溫和勾起個笑,手指撥了撥耳後的碎發,柔聲道,「應該的,陳老師客氣了。」

    秦彥聽罷,目光轉到她身上,明晃晃地寫著「虛偽」兩個字。

    雙兗渾不在意,和陳老師一來一回地應付著,一個人夸,一個人答,秦彥站邊上看得有趣,也不插嘴,只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雙兗,時不時聽著陳老師的話點點頭。

    幾個回合的拉扯結束,雙兗終於可以告辭,秦彥也藉機遁了,跟在她身後走出辦公室。

    推開門出去的一剎那,辦公室外的長走廊上敞開的玻璃窗被強風吹得一下下震了起來,「嗡嗡」的聲音沉悶,和著外面風吹梧桐樹的沙沙聲,裹挾著風聲一齊向建築里的人襲了過來。

    雙兗抬眼望向窗外,是滿眼明亮的天。遙遙望去,對面的建築里一閃而過了一個白色的人影,身影清瘦頎長,倚在同樣的藍色玻璃窗邊,那人目光越過一室的風和陽光,同樣看見了她。

    太熟悉了,太熟悉了……這樣的人,這樣的姿態……

    雙兗的心立刻揪了起來。可她並沒看清人臉,這大概是一種本能反應。

    刻在心尖上骨肉里的人,哪是輕易就能洗得掉的?

    她想向前,再看得清楚些,可風大,下一秒,她的眼裡就被吹出淚來,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

    眨眼即走過光年。

    再睜眼時,風停了,人也不在原處了。

    雙兗怔怔著,瘋魔般地靠著窗邊走了好幾步,極目遠眺,可還是沒有了。

    人不在了,什麼都沒有了。

    面孔上一片濕潤,腦海里轟鳴著,手臂上有汗,這樣的夏天,讓她有些眩暈。

    她忽然轉身就要下樓,卻忘了身邊還有個人,猛地就撞到了對方身前。

    秦彥挑著眉,不明所以,扶著她的肩把人分開來。手裡的觸感纖細明顯,他呼吸慢了一拍。

    懷裡的人卻已抬起頭來,不管不顧地狠狠推了他一把,從他身後飛快跑走了。

    秦彥在原地怔住。

    他一直站在雙兗身後,所以沒想到她揚起來的那張臉上----竟然全是淚。

    盈盈淚配美人,鼻尖一點圓潤如珠玉。

    秦彥一直想看雙兗示弱的模樣,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這並沒有讓他得到預想中的快意和成就感,反倒是無法抑制地疑惑了起來----

    她剛才,究竟是看見了什麼?

    雙兗懷疑自己看見的是一個幻影。

    她發了瘋似的下五樓,跑上隔著一個噴泉的辦公樓六樓,滿心的慌,渾身的汗……但什麼也沒抓住。

    只剩下熾烈的陽光,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都是一樣的明黃耀眼。

    光打在她身後的辦公室門上,門上掛著的銘牌反光,刺得她眼睛生疼,這次卻不流淚了。她跑過來時,臉上的淚早已幹了。

    研究生院英語系辦公室……雙兗站在這扇門前良久,深深吸口氣,低著頭離開了。

    很多時候,她並不願意承認自己離不開誰,那樣會顯得很脆弱。

    她恨自己有這樣的反應。瘋了一場,只為一個似是而非的幻影。

    如夢如幻夜,若即若離花。

    觸之而不得的感覺,恰似訾靜言之於雙兗。不奢求一生一世,但也希冀著一期一會。

    他卻沒有留給她這個機會。

    ……

    雙兗不知道訾靜言是怎麼能做到人間蒸發的。

    從前因為總能見到他,在每一個假期,或者她的生日,又或者是林易青的忌日,所以她從不覺得恐慌,只有滿心的期盼,盼他再一次奔赴千里,悄然來臨。

    但他們在高三那個寒假分開,忽然就如浮萍各自飄向一方,再也見不到了。

    她不敢說主動找他,也沒想過還要再回到從前,卻不知道他說的「累了」,竟然就是兩不相見。

    一貫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躲起人來依舊是神出鬼沒。訾靜言有的是辦法安家裡人的心,自然也沒有任何人能強壓著他回闌州。

    雙兗等了很久,從嚴冬等到盛夏,從高中等到大學。

    高考那幾天,她都是一個人進的考場,沒讓任何人陪著。她一直以為自己性格獨立,原本不該有任何感覺,可出了考場,周圍吵嚷喧鬧,看見那些等待的人表情焦急關切,她還是有些莫名的難過。

    倘若訾靜言還在她身邊,一定也會在考場外面等她吧,而且還會第一時間把水塞到她手裡,自己再不慌不忙嚼一根老冰棍兒,再問她考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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