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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33:09 作者: 博妹
    有一對小夫妻因為一件雞毛蒜皮的事情, 爭執個沒完, 就這麼聽聽,也倒是挺有趣的。如果她和程景行也能走到結婚, 不知道會不會也有這麼一天, 厭煩了柴米油鹽醬醋茶, 厭煩了數著錢過日子。小情小愛過去之後, 兩人之間只剩下無盡的爭吵。

    應該是不會的, 她不會吵架。程景行生氣的時候,也只是冷下臉色而已, 不曾對她說過什麼重話。

    她笑笑, 怎麼就想到那麼長遠去了。漸漸有一片陰影從旁邊挪過來,遮住了大半的光。

    她睜眼, 程景行正站在邊上, 慢慢蹲下來問她在笑什麼。她說得慶幸:「你聽, 他們在吵架, 是不是很有趣?我們多好啊,從未見過愛情最醜陋的模樣。」

    他在腦海里思索一下,還是問出口:「今天奶奶入葬,你真的不去嗎?」

    她在躺椅上重新閉上眼睛,他聽見她用一種不悲不喜的語氣回答,是以往她提起父母時的那種語氣。「我去了也改變不了任何事實,何必讓自己又痛苦一次呢?」

    聽不出失去至親的哀慟,相反帶著些冷血的意味。她一遇到想要逃避的問題時,就會這樣,異常的冷靜和沉著。

    她從昨天之後就不再哭了,可程景行心裡懸著,總感覺有些不對勁,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那天晚上。

    她壓抑的悲觀情緒,在那天晚上爆發。

    那晚的天空,一顆懸著的星星也沒有。風颳得特別大,幾乎要把月暈也給刮散開來。程景行得把門窗的縫堵嚴實了,才不會有大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白恬的睡眠一直不太好,夜裡有稍大點的聲響,她就翻來翻去地睡不踏實。想來小姑娘居然能跑來這破地方和他一起吃苦來了,真是過多了嬌慣日子,來貧苦地區歷練攢修為。

    她前一天夜裡好不容易睡著,沒多時就被樓下的噪音給弄醒了。小姑娘以往的日子過得嬌慣,卻不是嬌滴滴的滿是脾氣的小女孩。

    她什麼也沒說,也不抱怨這邊的不好,自己爬起來摸了一片安眠藥,程景行還沒攔住她,她手快地往嘴裡一塞。他木著臉把安眠藥給鎖進柜子裡頭,說是一片也不允許她再吃了。

    白恬知道程景行對這件事情很生氣,也就不再在睡覺這件事情上頭惹他。十點鐘時間一到,自己就乖巧地鑽進被窩裡。

    她也知道自己這兩天的狀態很影響他,她也不想讓他擔心,可是她真的太難過了,調節不了自己,她只能盡力隱藏。反過來,程景行卻是因為她的平靜而更加警覺。

    這晚他睡得很淺,以至於白恬微微翻動身子起身時,他立即就感覺到了,闔著眼注意聽她的動靜。她下了床,程景行悄咪咪地把眼睛睜開一個縫看她。她走到門前時,往回望了一眼,而後向陽台那邊去了。

    她一開陽台的門,風把她灌了個滿懷,將她睡衣的衣角吹得翻飛起來,像是也一同穿過了她的靈魂。風湧進來,發出可怖的聲音,不覺有些陰冷。

    他躡手躡腳地跟著到陽台裡邊的那間房裡,這個房子的門窗老舊,落地窗要使勁才能合緊。她的力氣小,玻璃門留下了一道縫。風聲里和著她不甚清晰的聲音,一同從縫裡鑽進來。

    她貼著牆角坐在地上,曲著膝,兩手交疊放在上邊,把臉埋進臂彎里。她說:「奶奶,我再也見不到您了。每次我站在這個陽台上,總會有想要跳下去的想法,不是我貪生怕死所以不跳,是我還想和程景行走一段路。您常說這世上的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就連情感也是孟婆橋上的一碗湯就能解決的東西。

    那我再和他待久一點,待到他不喜歡我了,厭煩我了,我就下去找您。我一定要躲開孟婆,下一輩子的生活不用像這輩子這麼優渥,但我想要所有的人都健健康康的,然後我找到程景行,一直追一直追,不管怎麼樣都賴著他不走,您說我想得好是不好?

    他的父親最近定了罪,他表面上什麼也不說,心裡肯定很難過。他也喜歡您,您走了,他也很傷心。我不想再讓他擔心,可是我好想您啊……」

    她斷斷續續地說了很多話,聲音里的哭腔濃重。這樣全心全意喜歡他的姑娘,因為他才活著的小姑娘,真的好傻啊。他想不出自己能有什麼理由拋棄她。

    她坐在那裡哭了很久,這才起身。程景行趕忙退回臥室,發現她卻沒有回來,往廚房的方向去了。她站在廚房中間望了一圈,最後把目光鎖在一個較高的架子上。她掂了掂腳,把刀拿下來,可是她把刀放到了一邊。

    她挽了挽袖子,露出一截手臂。白瘦的腕子上,有幾條暗紅的傷口,傷口不是很深,邊上還有血液凝固,紅白相襯得更加瘮人。程景行只有昨天去青山寺的時候沒有守在她身邊,肯定是那個時候的疏忽讓白恬有機會傷害自己。

    他氣得想給自己一個大耳光,可是下一秒,白恬再次拿起了刀。她面上依然是溫和的,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她要這麼殘忍地對待自己,這麼殘忍地對待他。

    她喃喃著,「就最後一下吧,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有人說,自殘是會上癮的。她嘴裡的「以後再也不這樣了」,顯然是很難的。反著冷光的刀鋒漸漸靠近她的皮膚,即將劃開她細膩皮膚的前一瞬間,她聽見一聲巨響,停止了動作。

    程景行暴力地捶了一下門,這一下用了極大的力氣,玻璃門受到這樣的重擊,從受力點開始綻開裂紋,頃刻間玻璃碎片落了一地。她看向聲源處,他站在門框下沒有表情,眼眶卻泛著紅,「白恬你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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