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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33:09 作者: 博妹
一個能這麼四兩撥三斤地說國企老總要下台的人,他有什麼不敢的。
她說,「小舅舅你幫幫我吧,我不想再一個人了。」
又一次感受過溫暖後,再也不想墮入黑暗。
她跟著陸軻一塊進去,在其中一間屋子裡看見他。他和顧秦並排坐著,沒人敢拿手銬來銬他倆。
他的身上沒有傷,甚至沒有衣冠不整。他坐在那,像是平時坐在她家的沙發上,靠著椅背敞著腿。顧秦在旁邊說著什麼,他面上的表情很淡,也不知道到底聽進去沒有。
陸軻說,局裡還沒給他倆做檢查,顧秦家裡派來了人要接他走,可是程景行沒人敢撈,但也不知道該不該審。
他開口要人,他們什麼也沒說就給放了。本來也是怕有人來撈程家的小少爺,會被他查到。現在他自己來撈人,燙人的洋山芋要轉手,何樂而不為呢?
顧秦和程景行說,如果不是他一時衝動,如果不是他要過生日,可能就沒有今天這一出。
他覺得是自己連累了程景行,他要是現在走了,就真的不是個東西。
她喊了一聲「程景行」,程景行轉過來看她。眼底無悲無喜,就那麼看著她。
那樣的目光狠狠地在白恬的心上刺了一下。
「我們回去吧。」她上前去牽他的手,他下意識地翻過手,把她的手攏進掌心裡。
兩人並排走到警局大門前,一直沉默的程景行忽然開口問她:「你來過警察局嗎?」
看見白恬搖頭,他自顧自地笑笑,「我也沒有。」
他抽出自己的手,在大門前的台階坐下,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把開口對著另只手一磕,其中一支煙掉出大半截在外邊。他直接把煙盒湊到嘴邊,用嘴咬出那支煙。
用手擋著風給自己點上煙,而後放任新點上的煙夾在指尖自己逐漸燃盡。前一年十二月份的寒混進了這年的一月里,遲遲不肯離開,風還是凜冽的,刮在臉上生疼。
白恬懷疑是這天氣的緣故,才讓他的聲音沒有點點溫度。
「我們要不要就分開吧。」
警局門前的燈太亮,照得她眼睛發澀。她執拗地非要去看那盞燈,不想低頭看他。
她怕她哭出來,就太惹人討厭了。
他也不在意她聽沒聽,接著往下說,「你沒來過這裡,因為你從來不犯事。我沒來過這裡,是因為我爸的身份,誰也不敢逮我。
你看,現在我爸幹得那些事的證據被搜出來一堆,我就連犯個事,也沒人敢來撈我。
你何必呢,來趟我這灘渾水。你要一生清白,不要和我有那麼多瓜葛。」
他不經常這樣說一整段話,很難得一次,內容卻不想被白恬記住。
她覺得自己好似哽住了咽喉,張口說話都變得艱難。「我們回去好嗎?」
她是站著的,他仰起頭看了她很久。她感覺到他的視線,終於沒忍住低頭看他一眼。只這一眼,馬上錯開。
狼狽而倉皇。
他把手裡頭只抽過一口的煙,在台階上按滅,站起身,經過她:「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說送她回去,不是一起回去。
和往常的每次都一樣,他仍是走在她前邊,擋住她所有的景象。這次程景行沒有牽白恬的手,好像他倆的關係繞了一大圈,最終回到了原點。
路程增加,位移為零。
這一天晚上,同樣是沒有星星的。聽說前夜裡沒有星星,第二天很難是個好天氣。
那她呢,她明天該怎麼辦,沒有程景行該怎麼辦。她不想以後哭瞎了眼睛來緬懷。
她想縮短兩人之間隔著的距離,她大跨兩步上前。路上濕滑,她步子跨得太急,腳下一滑直接坐在地上。
程景行聽見動靜的瞬間轉過來看她,她已經摔倒了。他趕忙扶她起來,抓著她的手臂,上下打量她一番。「摔疼了沒有?」
她穿得這樣厚,地上還薄薄地積了一層雪,按理說應該是不疼的。可是她哭了,無聲地哭,眼淚順著臉頰滑下,最終滴進雪地里。
她緊緊攥著他的手,像是求生者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可是她沒想過,日後這會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
程景行心頭疼得緊,把她攏進懷裡,大手在她臉上胡亂地抹了幾把,擦去她一直沒止住的眼淚。「怎麼那麼傻,你就不能撒個嬌說讓我不要走,你就不能哄哄我?」
他的語氣恢復了以往的不正經,摻著一點點無奈,「大冷天的,再哭臉就該凍裂了。」
白恬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很久,而後把背上背著的書包卸下來,拎在手裡,砸到他身上,「你知不知道我特別特別難過。」
他不擋,任由她鬧。等她打夠了咧著笑問她,「特別難過,是有多難過?」
小姑娘一哭,眼睛就腫起來,站在路邊就像和父母走丟的小孩子,一個勁地哭。
「就是難過得要死掉了。」
每一次都是他說,「來,給我抱抱」「我親你成不成啊」,剛才他卻連手都不願意跟她牽。
她朝他伸手,他會意,接過她的包提在手上,把她抱起來。小姑娘環著他的脖子,一邊臉貼在他的肩膀上。
他空出一隻手,掀起她羽絨服的帽子往腦袋上一蓋,聽她悶悶不樂地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