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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33:09 作者: 博妹
這個世界上有萬千燈火,但似乎從母親離開後,再也沒有哪一盞燈是為他而留著。
面前這棟二樓的小別墅,雖然程景行沒有到過白恬的房間,可是莫名他卻認定那一間房間是白恬的。
似乎有點可笑。
他在院子裡站了很久,久到天空從大雨轉停,又開始下起小雨。
可是他仍舊不願離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等得有沒有意義。
他把傘沿向上斜了斜,隨意的一瞥,卻意外看見陽台上一個小小的身影。她坐在陽台的欄杆上,不知道她坐了多久。那麼瘦的一個人,在風中搖搖欲墜。
她仰著蒼白的小臉,雨水打在她的臉上。風把她的頭髮吹得凌亂,肆虐地呼嘯著。
在凜冽的寒氣中,他的思維也變得沉默。
腦海里只有一句話。
她想自殺。
她坐在二樓陽台的另一面,他喊她的名字,她回過身來看他。
程景行把傘隨手放在一邊,後退幾步助跑,輕鬆爬上院子的牆。從牆頭跳上置放空調外機的小台子,再撐著陽台的欄杆一躍,就這麼翻進了白恬家的陽台。
他伸手環住她的腰,不由分說地把她從上邊抱下來。
她的頭髮已經被水打濕,身上的棉服外套上也全是雨水。他在她被風雨浸得冰涼的臉上重重地薅一把,擦去她臉上的雨水。
他捧著她的臉,目光沉沉,直直望進她的眼睛裡。
「你想做什麼?」
她不答,他復又說道。
「不准死。」
任何時候,都不准。
那一瞬間,白恬想。
他大概是她最後一次求生的戰爭,無關風月,無關愛情,就想為了他活著。
如果沒有他,她就向死神緩步靠近。
他的眼底一片清明。
她撇開臉不去看他的眼睛,「我沒有想死。」
又重複了一遍,「我沒有。」
她沒有想活著,也沒有想死。
「那你在想什麼。」
白恬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像被雲層後邊的星星。「我想我爸媽了。」
程景行理著她被風吹亂的頭髮,「他們在哪兒?」
「骨灰盒在墓園。」她的語氣極淡,像說書人平靜地道出別人的故事,不帶絲毫情感。
「醫鬧,我媽媽被患者捅了一刀,我看著我媽媽死的。我一直在等我爸來,可是他來不了,他在趕來的路上出了車禍。」
「聽說我那天甚至沒有哭,我是不是特別壞。」
也是那一年,十三歲的白恬爬上醫院的頂樓,坐在欄杆上。
她沒有和任何人說她是打算跳下去的,卻被過路的人發現報了警。
年老的奶奶站在天台的另一邊,她說她只有白恬這麼一個人了,不希望白恬死在她前面。
她便和奶奶相依為命了這麼多年。
她剛剛站在陽台上,有那麼一瞬間恍惚,以為自己還在當時,在那個醫院的頂樓上。
心中有一個聲音在誘哄著她,跳吧,跳下去就可以找到爸媽了。
她爬上欄杆坐著,雙腳懸空,那種靠近危險、接觸死亡的感覺,讓她病態的從扭曲的心裡產生一種歡愉。
可她這回沒有想跳下去,她只想坐在這,就這麼靜靜地坐著。
這是她第一次提起她的父母。
程景行把她的腦袋按在他的懷裡,他的手掌溫熱寬大,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無聲地安慰她。
她聽著程景行有規律的心跳聲,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我從小被寵壞了,所以我的心裡很扭曲。我時時刻刻都站在崖邊,如果你確定要來到我的身邊,但凡你產生一點點要離開的心,我就會拉著你一起跳下懸崖。」
這算是回應他那天在學校樓梯間裡說的話,她說得認真嚴肅,好像就這麼交代了一生。
「你現在跑還來得及。」
第15章 11月20日(三)
她就靠在他的懷裡,大概是因為這樣,她說話時離他的心臟特別近,一字一句都敲在他的心上。
她說他現在還可以跑。
他倒是想跑,跑的了嗎。
白恬對於程景行來說,既不是一見鍾情也不是日久生情。
最初只是覺得自己的胡鬧好像對小姑娘不太公平,後來看她沒在意,也就那麼不咸不淡地相處著。
所有人都覺得他過得很好,家裡有錢有地位,有一群的朋友,有數不清的曖昧關係。他表面看起來光芒萬丈,可他心底一片荒蕪。
母親大殮那一天,她抱著一箱啤酒髒兮兮地站在他家樓道里時,他突然開始明白。
這是命中注定。
瑟瑟的風繞過互相依偎著的兩人,他收緊手臂,轉了半圈。
他抬起下巴指了指她的房間:「不請我進去坐坐?」
白恬看著他,眼睛眨阿眨,好似她就是導致著壞天氣的罪魁禍首。
因為啊,日月星辰都已經穿過整個宇宙,而後落入了她的眼中。
見她沒什麼反應,程景行提步就要往裡邊走。前腳就要踏進屋子裡,被身後的人拽住了後邊的衣角。
「你還沒有回答。」
他的身形未動,側過臉來看她,更顯他面部稜角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