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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33:09 作者: 博妹
一直都不是他。
為什麼會有種很不好受的感覺……
那時候白恬還什麼都不知道。
都說「最喜江南草未凋」,這個冬天終於以一場特大寒流宣告它的到來。
也是這個冬天,沈嫚如醫生預料的那樣,死於肌萎縮側索硬化的併發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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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5日
那天他母親大殮。
好像是從那天開始,我和他就是綁在一塊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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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的降溫一直在持續,凜冬的意味便濃了起來。
程景行還是沒有來上課,說到底白恬是在意的,那天他分明說了這周會來上課。
放學的時候有多事的人討論起許久沒來上課的程景行,正準備離開的白恬,腳步一頓,聽那人說道:「我聽我家裡人說,好像今天是他姑姑大殮。」
如雷貫耳,白恬瞬間僵在原地,手腳冰涼。別人或許不知道但她很清楚程景行的姑姑是誰。
剛剛見過的人,再聽聞他人提起時,卻是她的死訊。
這個時間並不安靜。
隔壁的孩子哭鬧了,樓下的夫妻又吵架了;炒菜的動靜也響起了,家長又在教育孩子寫作業。
就是這樣一個只有早晨和傍晚才打得進一點點陽光,治安很差,噪音也很大的城市邊角的一棟小破樓里,那個人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
沒有抱怨,沒有不滿。
沈嫚的親戚朋友很少,所要招待的時間也不多,此刻這間小小的屋子裡的人都已經離去。
他坐在沙發上突然有些想笑,沒想到這麼快他就真的成為孤身一人。
他向身後倒去,仰靠在沙發的靠背上,一隻手臂擋在眼睛上。
極盡懶散不羈的模樣。
像是所有的聲音響動都遠去,思緒飄到很遠的地方。
那時候母親還沒有得病,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雖然並不富裕但也不至窮困潦倒。每天放學時遙遙望見母親在校門口等待的身影,就會一路奔著跳著越過同樣在等待孩子的那些家長,到母親的面前。
細細回想,好久沒有跑著去見一個人的那種快樂了。
是誰說過的,孤獨不是這世上只有你一個人,而是在這世界上你一個人已經成了一個世界。
他聽到並不連貫的腳步聲,似乎走得不太順暢,漸漸地靠近再靠近,最後停了下來。
他聽到她的聲音,微微帶著喘息。他微微坐得端正了些,睜開眼,見她站在門口以手扶著門框在平復著呼吸,像是他的世界正在天際泛白,而白晝就此來臨。
他從沒想過她會來。
她說:「程景行。」
那三個字在她舌尖上打了個彎再傳出來便有些不同的感覺,軟軟的,似在撒嬌。
這是她第一次很認真地喚他的名字。
他也不知道當時心裡在想著什麼,他對著她張了雙臂,看著她小步緊跑地撲向他的懷裡,他慢慢收緊手臂將她牢牢地所在懷裡。
原來被人以小跑著迎接是這樣的感覺。
白恬是跑著來的,上一次來的時候有程景行牽著,這一回她自己走得磕磕絆絆,粉色的棉衣上沾了一片的灰,髒兮兮的。
門開著,她看到門口的花圈以及桌上的黑白照片。她看到了似乎對此沒有絲毫傷感的程景行,他甚至是掛著笑的。他坐在那,像獨自隔離出了一片天地。
他坐在窗子底下的沙發上,一部分的夕陽餘暉印進屋子裡,在他周身籠罩一層光暈。
聽見聲響,他把手放下,看見她的一瞬間,陡然就笑了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穿上筆挺的西裝,雖然年少已是光華自蘊,眼落星辰。
他朝她張開雙臂,她幾乎是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地奔向他。
他說:「傻白甜,我真的變成一個人了」
白恬給了他一個大力地擁抱,從他懷裡退出來,她留下一句「你等等我」轉身往外跑。
樓道里傳來小姑娘的腳步聲,漸行漸遠。s市的十一月,天色暗得很快。
沒有燈,室內一片漆黑。
往常的這個時候,沈嫚一定開著燈在等他回來,順便看看書。
這一片老城區很吵鬧,他安靜地聽著樓道里什麼時候再響起腳步聲。
直到聽見噪雜中的一陣聲響,這腳步聲顯然比離開時要沉重許多。他跑到門前,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樓梯拐彎處,小姑娘彎著腰把手撐在膝蓋上,累得連氣都喘不勻。腳邊立著一整箱百威啤酒。
五百毫升,十八聽一箱。
發現他站在門前,揚起臉對他笑得傻乎乎的,「你快來幫幫我呀!」
她一定沒發現,她當時的語氣里撒嬌的意味有多濃。
程景行走下去,卻是先抱起她,把她在屋子裡放下,再走出去拎那箱啤酒。
程景行拿下巴指了指那箱啤酒,問她什麼意思。她站在原地笑得一臉傻白甜,「我請你喝酒呀。」
白恬跑去拆箱子,她沒有剪刀,就徒手拆。好半天才把箱子給打開,她拿起一聽,舉到他面前,「給你!」
程景行接過,連同她的手一起攥在掌心裡。
他本來以為自己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他也已經強大到無以復加,可是這一刻他竟然想要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