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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32:00 作者: 桔子樹
「怎麼,你似乎並不歡迎我。」雷遠站在門口,頭髮光亮,衣容整潔,袖口別了一支深藍寶石袖釘,古典切割光芒內斂。這是兩年來江子奇第一次直接面對雷遠,即使早已下定了決心要離開,仍有莫名的威勢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眼前的這個人,起來似乎什麼都沒有變,只有眼神蒼老了許多,浸透深深的疲憊。
「我馬上就要回香港了,你何必多跑這一趟。」江子奇低頭,掩飾眼中紛亂的情緒。
「聽到我們的江子奇少爺死而復生這樣的大消息,我怎麼還坐得住?」雷遠,一步一步走近,他有刻意修練的霸氣,在一舉手一投足之間盡現。張銘察顏觀色也知道這房間已經沒有他存在的必要,只能故作瀟灑的聳聳肩,紳士的離開,只可惜這份瀟灑姿態並沒有人多看一眼。
「你打算怎麼樣,回去開個新聞發布會,遞一份辭職報告嗎?你把我雷遠當什麼?」雷遠冷笑,強勢是他的作風,霸氣已經入了骨,但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無措在心底隱隱而動,他努力穿得很整齊,讓自己的態度很從容,卻只有自己知道從容背後壓抑著怎樣的瘋狂。
「乾爹,我只想讓明白,我從來沒想過要背叛你……」
「我明白?是你根本什麼都不明白!」雷遠終於忍不住暴怒,為江子奇那樣小心謹慎的離開,他那麼害怕,那麼惶恐,但仍然那樣堅決的要離開,為什麼,留在他身邊就這麼痛苦嗎?
「我明白,那怎樣?」江子奇忽然抬頭,眼睛裡混雜的各色的光,他是最善良的人,但他會做最決絕的事。
雷遠沒料到他會這樣問,一時倒愣住了,是啊,那又怎樣?
「你養大我,供我吃穿念書,無論如何我總是感激你的。但是這畢竟不是我喜歡的生活,我總不能這樣跟著你一輩子,我也有我的人生。」江子奇說得慢條斯理,但看在雷遠眼裡卻覺得像諷刺,逼著他不得不放手的刺。但是,那又怎樣,他看中的東西就是該跟著他一輩子,江子奇,不必有自己的人生。
於是他笑了,仰天大笑,笑容狷狂:「無聊嗎?要不要看點電影。」
江子奇一怔,滿臉訝色。
雷遠也不管他,自顧自把手機拿出來,播通一個號碼,又隨手扔到江子奇面前,只需要掃一眼就會讓江子奇血液凝固的鏡頭,除了林魚還是林魚。
畫面上的林魚雙手背縛,閉目蜷縮在一個黑暗的牆角。
「你要幹什麼?」江子奇不再看第二眼,只是努力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平靜。
「我只是想看一下,一條魚如果離開水可以活多久,不過你這個小朋友性子很急啊,吼天吼地的大概也撐不了多久。」雷遠的神色悠閒,惡意的眼神不放過江子奇臉上任何一點表情。
「我們兩個都這樣了,我還有什麼可能會再回來幫你做事?就算是我肯,你會放心嗎?」江子奇眼中有說不出的疲倦。 _「我不差你這一個幫手,我的要是你,我要你永遠,不再有一分鐘,離開我。」雷遠一點一點逼近,眼中有不加掩飾的狂熱。
而這一次卻江子奇卻是真正的驚訝了,這些年來他不斷的結婚,不斷的離婚,一個又一個的女子走進他的生活又被一腳踢開,想要尋找什麼,想要掩飾什麼,就算外人看不穿,他自己應該也是明了的,江子奇本以為這是屬於他深入骨髓的堅持,他會一直這樣堅持下去,一直到死。
可是最終,他還是估錯了他的執著。
「你用林魚來威脅我。」
「威脅我留在你身邊。」 _
「這樣是否證明了你其實也明白在我心裡林魚比你要重要的多。」江子奇緩緩抬起頭,笑,三分嘲諷。
雷遠終於聽懂了江子奇要說什麼,臉上霍然變色,卻又咬牙:「我不在乎。」
不在乎麼,這個用生命去追求什麼叫王者的男人,他有想要掌控一切的渴望,他要讓他喜歡的一切都在他手心,江子奇或者是一方他永遠也得不到的琉璃,那麼就算毀了,他也要把碎片放進口袋。
「但是我不同意。」
「嗯?」雷遠揚眉,渾然不解。
「我不會再跟著你,就算是用林魚的性命來威脅也是一樣,反正如果他因為我死了,我就陪他一條命。」江子奇說得很慢,不似那種壯士斷腕的豪情,卻有一種深思熟慮之後的絕決。
「你不怕他死?」
「怕,但我更怕他生氣。」江子奇輕輕笑一下,有令人恍惚的幸福:「你都不知道,他發起火來有多可怕。」
「你不同意也沒有用,你現在在我手裡,我就不會放手。」雷遠撐在桌上的手握成拳,捏得骨節發白。
「我跟了你這麼久,如果一點東西都沒有留下在手裡,我也不配做你乾兒子,為什麼你要逼我走絕路,我死了你也沒得安生,你就讓我回香港拜香堂走人,里里外外都賺足面子有什麼不好?」江子奇終於忍不住怒吼。
「不好,我知道你有本事,全都使出來,要我放過你,除非我死。」
雷遠明白自己已經太衝動了,或者說了太多不應該說的話,但是時隔兩年,在他以為這一生再也看不到這張臉的時候,他又出現了。他不能接受再度的失去,他會發瘋,會挫敗,最後這一生所有的成就都化為塵土,如果不能留下他,那麼宏大的留下基業又有什麼用?
多少年前,他在他的手背上烙下只屬於他的印跡,從此他就是專屬於他的人。
他知道他一直都有反骨,可是這麼多年了,熬了這麼久的鷹,最終還是沒能熬得服他。好吧,既然如此他也不管了,索性打一隻鐵籠來鎖住他。他要的東西,他要的人,永遠也沒有可能逃得開。
江子奇深深望進這雙眼睛裡,鷹一樣銳利的目光,充滿了掠奪感,如此的深沉而濃烈,像黑色的沼澤,讓人泥足深陷其中不得逃脫,忽然便覺得恐懼,一顆心沉到谷底,浸在一片悲涼中。
「你就是這樣,從小就倔,不說話也不聽話。」雷遠看出他眼底的悲涼,聲音也有了一點軟化。
「讓我看看他。」江子奇低下頭。
「你放棄了?」雷遠淺笑,他們曾經一起生活了太久,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點點聲音語氣的變化都瞭若指掌。他了解屬於江子奇的固執與軟弱,正如江子奇明了他的狂熱與絕決。他們不過是在賭,賭誰能堅持到最後,但是他可以不惜一切,而江子奇還有一個林魚要顧。
「至少讓我看看他。」江子奇低著頭,壓抑的聲音里有一種近乎於崩潰的哽咽。
「等我把一切都安排好,我會讓你見他最後一面。」他贏了,他知道他會贏,但是卻沒有意想中的興奮,他不習慣看到江子奇軟弱的樣子,尤其是為了另一個人而軟弱,所以他離開,只要看不到,就可以當作不存在。
「很抱歉暫時只能讓你住在這裡?」張銘聳一聳肩,臉上卻看不出多少歉意來。
江子奇倒不在意,掃一下黑洞洞的房間,卻還有心情回復一絲微笑:「這麼快就可以找到合適的地方來關我,你的辦事能力果然值得稱道。」
「我也是聽命辦事,不要怪我。」張銘的笑容仍然單純,看起來似乎只是一個簡單的沒心機的愣小子,沒有人想到就是這個似乎應該只會用四肢來解決問題的人,其實已經是新生一代首屈一指的人物。
「我們一向都沒有交情,你不必愧疚。」江子奇說得倒也不是客套話。
「隨便你了。」張銘攤一攤手,走到門口忽然又很有興致的回過頭來:「你說遠哥會不會真的放過那小子?」不等江子奇回答,他便關了門,揚長而去。
會嗎,不會嗎?
江子奇閉目,眼前卻浮現林魚在陽光下的笑臉,極燦爛的金髮,連膚色都是熾熱的,那樣鮮活的生命不可以因他而變得黯淡,為了留住這份色彩,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江子奇微笑,笑容淒涼而美麗。
第25章
他到底還是沒來得及看到林魚最一面就直接離開了台灣,每天都會有人送新的視頻來給他,看起來那個孩子被照顧的不錯,只是這種照顧本身對於林魚來說,就是最大的酷刑。江子奇目前的生活和他一樣的閒,一切的消息都斷絕,他像一個籠子裡的鳥。有時候他會想,可能雷遠真的當他是一條寵物狗,從小養到大,所以沒有任何的理由,他就是得屬於他,從肉體到心靈,如果逃了就應該馬上抓回來,即使抓回來了沒有任何的價值也無所謂,還是得抓回來,他必須要讓江子奇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他覺得很好笑,木然的站在窗邊,可以一整天不說一句話,又或者,無聊的練著毛筆字,而雷遠並不會去打擾他,因為連雷遠自己也想不出來他們之間還有什麼話題可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