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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29:53 作者: 淮上
管家倒抽一口涼氣,連忙低下頭嗯嗯的應著。羅冀霍然起身,看都沒看他一眼,一腳踹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第41章 哪吒鬧海
林風躺在床上,呆呆的望著窗外一方小小的天空。
他已經漸漸的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有時意識昏沉的睡過去,醒來時不知道自己只睡了幾秒鐘還是幾天幾夜。
羅冀仍然每天晚上都來,他好像從來不在外面找人發泄,每次都會半誘哄性的強迫要求林風解決他的生理需求。除此之外,白天林風很少見到他。
會不會就這樣一直到死……望著窗外陰霾的天空,好像連那微弱的光線也承受不住一樣,林風抬起手擋在了眼前。
從那天被銬在床上開始起,再也沒有人敢銬他,也沒有醫生強行往他身體裡打奇奇怪怪的針。林風還是討厭打針,也沒有胃口,所幸他非常的安靜,一躺就能躺很長時間都一動不動,所以醫生可以用不斷輸液的方式給他虛弱的身體提供基本營養。
「小林少爺,不可以呀!」護士急匆匆跑進來,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蹬蹬蹬的聲音,打破了一室的寂靜,「不可以亂動啊,萬一針頭歪了怎麼辦?手會腫的呀!」
林風默不作聲,就像個漂亮而麻木的人偶娃娃一樣任憑擺布,順從的把手放平,眼睛瞥向窗外,一動不動。
護士順著他的目光一看,忍不住走過去拉起窗簾:「您還是睡個覺比較好,房間裡有光線的話神經是得不到休息的。真是,是誰整天把窗子開著?根本就不像個病房的樣子……」
「……開著。」
護士一怔:「您說什麼?」
「開著窗子。」
「但是您……」
林風動了動,慢慢的抬起手放在眼前端詳著。就算是躺在那裡,他身上也還保留著一種微弱而讓人不容忽視的氣質,護士一時不敢輕舉妄動,就呆在那裡看著他。
林風撫摸著手背上被輸液針頭扎著的地方,因為整天都在吊水,所以手背上留著密密麻麻的針跡,在迅速削瘦下來的手背上顯得有點驚心動魄的意味。
他輕輕一動,在呈弧狀滑出來的一線血跡中拔掉了針頭,然後漫不經心的把輸液管扔到了一邊,「我要去院子裡走走。」
「不行啊小林少爺!這……」
林風動作非常緩慢但是仍然儘量穩當的坐起身,掀開被子,只披著一件單薄的睡衣、光裸著雙腳走了下來。護士趕上前幾步去想扶住他,但是被他揮開了。
再這樣下去,也許整個人都會死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裡……
就像苟延殘喘的幽靈一樣掙扎著活下去,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自由自在的仰望天際……
恍惚間好像有驚叫聲此起彼伏的響起,有很多人的腳步聲接踵而至,紛紛圍在身邊七嘴八舌的說:「請您回到床上去小林少爺……」
「不行,如果您吹風吹出什麼毛病來我們可擔當不起啊……」
「快去通知羅先生,快去!」
……
林風俯下身,一手扶著牆,僅僅是幾十步的距離就已經讓他開始喘息起來。毒素留給他身體的負擔還沒有完全清除,甚至還在發揮著強烈的作用,在身體細胞和毒藥的夜以繼日的戰鬥中,他整個人從身體到心理都疲憊不堪,連這樣一點點運動量都難以承受。
肺部開始疼痛,就好像那天服下毒藥之後那劇烈的痛覺一樣。
好像有什麼人伸手過來要拉住他,林風用盡全力狠狠一揮,那個人摔倒在地。
「滾,」林風直起身,居高臨下的喘息著,「就憑你們沒資格對我說話,都給我滾!」
有悲慘的前車之鑑當作血淋淋的教訓,沒有哪個保鏢敢對這個重病在身風一吹就能倒下的小公子動粗。林風一步步緩慢而艱難的前進,慢慢的穿過走廊向樓下走去,保鏢和醫生不斷的圍在他身邊,小心翼翼又緊張兮兮的盯著他,好像他下一秒就會力盡身亡,一頭栽倒在地斷氣似的。
有人在拼命的給羅冀打電話。羅冀今天不在家,白天的時候大部分時間他都不在家,這個誰都知道。
通向花園的大門口緊緊的關著,阻擋了林風出去的步伐。傭人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林風目不斜視,冷冷地說:「開門。」
「這……」
保鏢在身後拼命使眼色,沒有哪個傭人敢輕舉妄動。
「開門!」
聲音幾乎稱得上是有些尖厲了,傭人嚇了一大跳,戰戰兢兢的往回跑:「不不不不行,我們得,得去請示一下管家先生的意見……」
林風靠在牆上,幾乎沒有力氣再往前走半步距離。
頭很暈,肺部針刺一樣的疼。因為毒素侵蝕而終日冰冷的四肢開始微微的顫抖,但是還有那麼一點尊嚴支撐著他,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來,任何人都不能看到他虛弱膽怯、想要退縮的樣子。
突然大門從外邊打開了,一輛車緩緩的駛進院子,還沒停穩車門就被打開了,羅冀臉色僵冷,甩開了手下大步走上台階。
「我聽他們說你要出去?」羅冀攔住林風往外走的腳步,不知道是被悖逆了所以挑起了怒火,還是因為工作被打斷而格外不耐煩,臉色非常的不好看,「老實告訴我,你這是要去哪裡?」
林風盯著他半天,突然輕輕的笑起來,說:「羅冀,你其實是把我當成你家的傭人了,對吧?」
他笑起來的樣子還是十分的好看,羅冀很久沒有看到他笑了,這樣一下微笑起來,就好像是整個冬天的堅冰都在剎那間春花消融,漂亮得讓人忍不住要沉醉其中。
然而他這樣笑著說出來的話卻並不好聽,羅冀的臉色先是緩了一下,然後突然意識到他話里的意思,立刻變得更可怕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風說:「只有傭人,才要做什麼事情都要先問一問管家。」
他輕輕的推開羅冀,腳步有些踉蹌,但是還是走出了大門外,一隻手扶著門框,一隻手撐在膝蓋上,微微的喘息著。胸腔里氣息翻滾,很想咳嗽出來,但是他忍住了。
這個時候咳嗽的話,出來的一定是血。
「羅冀,」林風說,「要是有一天我死了的話,一定不會死在你家裡,一定是死在外面。」
「等我死了以後隨便你想死在哪裡都沒問題,現在不行。」羅冀一把架起林風,大步流星的上了樓,一把摔在床上,「你這人出去了也是害人,學得都是殺人放火的東西,賺的都是人家的買命錢,不定哪天逃跑的速度不夠快,就蒙主寵召了。」
林風俯在床上重重的咳嗽了幾聲,羅冀扳過他的下巴,粗糙的指腹用力摩挲著林風細嫩的臉,「與其出去害人不如我自己留著,能留一天是一天,也算是我行善積德造福社會了。」
林風呆呆的看著他,突然張口狠狠咬住了羅冀的手指。
這人一口細白的小尖牙,寒光閃閃鋒利無比,羅冀只覺得錐心的痛一閃而過,緊接著溫熱的液體嘩的一下冒了出來。
「痛痛痛痛痛!」羅冀一抽手指,沒抽掉,反而把傷口拉扯大了,鮮血從林風唇角一下子湧出來,「----你個小王八蛋!我剛從外邊回來手也沒洗,你就當作泡椒鳳爪啃?醫生呢?再打兩支抗生素來!」
醫生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幾個人七手八腳的試圖把羅老大可憐的手指搶救出來。不過林風打死也不鬆口,一邊和醫生護士們抗爭著,一邊咯吱咯吱的咬羅冀的指關節,那血就跟井噴似的嘩嘩往外冒。
「你他媽快點鬆口!」羅冀痛極了,重重的擰著林風的臉,「這誰家教出來的孩子啊,上哪兒磨出來這麼尖的狗牙!嘶嘶,快鬆口!」
林風終於撐不住喘了口氣,牙齒稍微鬆了松,羅冀趁機一鼓作氣把手指猛地抽出來。只見那根手指上已經被咬得皮開肉綻,所幸沒有見骨,那血是順著手臂往下淌,止都止不住。
羅冀面色沉鬱的坐在床邊上,一手按著還不老實的林風,一手伸給醫生去包紮。林風從被子裡好不容易伸頭出來,又被羅冀一手重重抓著臉仰天按倒,隨即被堵上了嘴巴。
「#¥@¥(**……」林風就像一隻憤怒的小獸一般嗚咽著。
羅冀充耳不聞,但是臉色更加鐵青,給他包紮的醫生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
「閉嘴。」
林風伸手竭力去扳開羅冀覆蓋在自己臉上的手。他那樣用力,羅冀又怕把他捂死了,終於忍不住抬起手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牙疼。」
「……什麼?」
「咬得牙疼。」
羅冀久久的注視著林風,臉色陰晴不定,好像下一秒就會暴怒的把林風活活掐死,又好像在竭力忍耐著這種罪惡的欲望一樣。
醫生環顧四周,眼神遊離不定:「羅、羅先生……小林少爺這個葡萄糖……要重新掛一下……」
半晌之後才聽見羅冀從牙fèng里逼出三個字:「給他掛。」
醫生一個勁默念著大悲咒,目不斜視全神貫注的架好葡萄糖連好軟管,小心翼翼的托起小林少爺一隻瘦骨伶仃一折就斷的手,剛要把針扎進去,突然林風猛地把手一掙,醫生措手不及,針頭刷的一下擦過林風的手背,當即醫生的冷汗就和林風的血珠一起滲出來了。
「小林少爺……」
「你到底要幹什麼!」羅冀哐當一聲踢翻了那個吊水架子,葡萄糖砰的一聲摔碎在地,「你到底想要什麼,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到底怎麼樣你才覺得高興!」
林風一言不發的盯著他,然後向被子裡縮了縮,只露出一個小小的鼻尖。
「……」羅冀大概是感覺到自己吼得太大聲了,強忍怒火在房間裡大步轉了兩圈,就像是一頭困獸在籠子裡橫衝直撞一樣。
林風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突然低聲說:「從遇見你開始我就沒高興過。」
羅冀猛地停下腳步,盯著他:「那小祖宗,你現在打算怎麼樣?」
林風垂下眼睫,那樣的神氣就非常漫不經心,卻又好像在思索著什麼讓他覺得十分有趣、實際上卻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半晌他低聲說:「……手不准包紮。」
羅冀額角抽了一下,怒火中燒到無可奈何,於是狠狠的拆下了手指上的繃帶扔到地上。
他的手指還沒止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著鮮血和藥粉的混合物,一跳一跳的疼。
「今天不打營養針。」林風想都沒想就緊接著說。
羅冀突然覺得林風正在打一種叫做「得寸進尺」的壞主意,他想一口拒絕,但是話出口前頓了一秒鐘,腦子裡頓時浮現出以往打營養針時林風又哭又鬧聲嘶力竭的樣子來。每天一針營養針,打得就像是活受罪,且不談能不能真正補充營養,光是打針的過程就能讓林風裝哭裝得活活昏厥過去。
「……好吧,就今天。」羅冀妥協了,「還有別的什麼過分的要求沒?」
林風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低聲說:「還有……我想去外面,我不想被你關在這裡。」
他揚起頭看著羅冀,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揚起了尖削的下頷,睡衣寬大的領口下露出細緻的鎖骨,一直延伸到曖昧不清的、胸口大片的皮膚上。
凶性未退的小野獸被關久了,終於忍不住伸出爪子來,向主人乞求放風。
羅冀呼吸有些急促,瞳孔的顏色漸漸變深,臉上卻維持著沒有情緒的冷靜,只挑起一邊唇角不懷好意的笑了笑:「……今天不行,外邊下著雨呢。」
第42章 河蟹
羅冀這個人,大概是從小就學會了怎麼樣把心思牢牢的藏起來,林風這樣對戰場以外的世界完全涉世不深的小菜鳥根本不是羅冀的對手。
第一天羅冀說:「外面下雨了,不能出去,留在家裡。」
第二天羅冀說:「今天太陽太烈,不是我不讓你出去,是醫生不讓你出去。」
第三天,羅冀說:「今天外面又不熱又不下雨,可是你連半碗飯都沒有吃完,哪來的力氣走出去呢?」
第四天的時候林風早早起身吃了半碗飯,趴在窗口上眼睜睜的看著太陽出來,薄薄一層陰雲籠罩著天空,既不過分炎熱也不夠分cháo濕,不論是溫度還是濕度都極其的適合出門散步。羅冀下班還下得特別早,剛走到房間門口,就看到林風趴在椅子的靠背上,眼巴巴的看著他。
「……」羅冀說:「好吧。」
他把林風抱在懷裡走下了樓梯,來到大門口,門一開,外邊院子裡煙塵滾滾,推土機轟隆隆開來開去。
羅冀恰巧在那天興致勃發,想要在院子裡挖一個池塘。
「其實你就是想讓我死在你家裡是不是……」林風嗚咽著說,「從遇見你以後就一直沒發生過好事,我討厭你,就算死了下輩子也不想再見到你了……」
羅冀輕輕拍著他,就像是哄小孩一樣,一直把他重新哄回床上去。林風想掙脫他的懷抱,但是羅冀緊緊摟著他,貼在他耳邊低聲笑著:「知道麼,今天回來的時候開車路過植物園,裡邊養的花全開了,遠遠望去就像是一片鮮花鋪成的地毯一樣……還有電影院裡放經典大片回顧,最新的格鬥遊戲也上市了,連巴士站的大廣告牌上都到處是廣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