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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29:11 作者: 弄簡
    溫海林不說話,他冷淡地瞥了一眼方才為小霸王打抱不平的男老師。

    溫瑞到現在還記得那個眼神,霸道得厲害,卻也實在是帥。已經隔了多少年,可即便是現在,想起來,溫瑞仍覺得口乾舌燥。

    在那些同齡人覺得最受家長壓迫的事情上,溫海林給予了溫瑞絕對的自由和寵愛。溫海林對他,永遠那麽溫柔。從他很小時候起,溫海林就習慣摟著他睡覺。溫海林總是輕輕地吻他的額頭,卻從來不靠他太近。現在的溫瑞逐漸能了解,溫海林為他做著多麽艱難的隱忍。溫海林用這不越雷池半步的一吻,表達著自己的渴求,一忍就是十幾年。

    溫瑞沒辦法不感動。儘管這個男人在其他方面霸道得令人髮指。

    溫瑞到現在還記得,十六歲生日那天,溫海林是怎樣扶著他的下巴,強迫他與他接吻。他狠狠地貫穿他,溫柔又危險地告訴他:「之前是我太縱容你了,溫瑞。」在這些方面,溫瑞的自由少得有些可憐。

    「溫瑞?你怎麽了?」溫瑞的沈默和俞文婕想像中的欣喜相差甚遠,看出了異樣的俞文婕不知道溫瑞為什麽不高興。脫離這種畸形的父子關係,難道不是溫瑞一直以來的願望麽?

    溫瑞揉著鼻樑,嘆了口氣:「我不知道。」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麽。他和溫海林之間,親情和愛情的界限本就模糊,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俞文婕是個很好的傾聽者,但卻並不善於揣摩溫瑞複雜的心思。她把溫瑞當成親弟弟一樣,打心眼裡偏袒著,總覺得他是可憐的受害者。她不明白溫瑞對溫海林複雜的感情,因此她不能理解現在溫瑞的茫然失措。

    溫瑞深吸了一口氣,他有些自暴自棄,大有走一步算一步的架勢。俞文婕大學本科學的是會計,她做事很有前瞻性,最看不慣溫瑞這溫溫吞吞,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性子。但這一次,她並沒有多說什麽。從溫瑞的沈默里,她了解到事情或許遠比她想像中的更複雜,作為一個局外人,她也只能隨時準備著,在溫瑞失意的時候,給他一些最膚淺的安慰。畢竟能讓溫瑞傷心或幸福的人都不會是她。

    送俞文婕的時候,溫海林正好提前從公司回來。兩個人在門口照面。俞文婕有些尷尬,倒是溫海林和善地對她笑了笑。俞文婕看著他明亮的眼睛,胸口竟像揣了小鹿一般狂跳。她差一點要找回初戀的感覺了,她紅著臉叫了一聲:「溫叔叔。」溫海林朝她點頭,俞文婕卻是怎麽都不敢抬頭了。拿著包就往電梯口走。

    晚些時候,溫瑞收到了俞文婕的簡訊:我看你還是和你爸湊活著過吧。

    溫瑞聯想到俞文婕離開時磕磕絆絆的滑稽樣子,不禁啞然失笑。這個亂放電的老東西!溫海林正在廚房給他倒牛奶。溫瑞坐在客廳的沙發,轉頭去看他的背影,覺得心裡很踏實。

    貓膩29

    收養溫瑞的時候溫海林也才二十一歲。轉眼就過了十七年,溫海林早過了而立之年。可是歲月卻從來沒捨得在這個強勢的男人身上留下痕跡。他依舊和溫瑞初見他時一樣,完美得毫無瑕疵。在他面前,任何人都有理由自卑。溫瑞低下頭去盤弄自己的手指頭。以前,他是從來沒自卑過的。畢竟,溫海林這樣寵他,恨不得把世界都送給他。世界上,也只有他敢在溫海林審閱文件的時候打擾他。全公司的員工都怕溫海林,獨獨溫瑞不怕。他曾經發起橫來,把溫海林的重要文件全部撕毀了。溫海林也只是耐心地教他:「要撕紙,就放進碎紙機,用手撕,要是被割傷了,爸爸會心疼的。」小溫瑞坐在他懷裡,笑著點頭,任由他低頭溫柔地吻他的脖子。溫海林轉頭就冷淡地責問秘書:「他是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麽?」小溫瑞似懂非懂地看顧雅憋紅著臉道歉。從此之後,只要溫瑞去溫海林的辦公室做客,凡是重要的文件都會被顧雅小心地鎖在柜子里。

    溫海林是那樣地寵溫瑞,任他在懷裡翻天覆地。他小心地伸出手,好讓溫瑞的每一步,都如同走在他的掌心裡,那樣安全。

    溫瑞從內心深處感激和愛著這樣的溫海林。

    他的自卑來得突如其來。快得連他自己都無法正視。他以為只有他能在溫海林身邊放肆。他是這樣確信自己不可撼動的地位,以至於看到溫海林和別人接吻的時候,他有種天地翻覆的痛感。他突然意識到,溫海林和他是多麽的不同。這個強勢的男人有權有勢,還長著這樣一張顛倒眾生的臉孔。可他呢?溫瑞第一次這樣冷靜地分析自己。他不過是溫海林發一時善心,從孤兒院裡帶回來的小玩意兒罷了。除了溫海林,他什麽都沒有。他像個窮途末路的賭徒,坐在賭桌面前。溫海林的愛是他最貴重也是唯一的籌碼。溫瑞看著被溫海林吻得七葷八素,軟聲求饒的男孩子。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失去了所有。

    溫瑞開始懼怕溫海林。他害怕這個男人的權勢、地位甚至容貌。這些對他而言都是太奢侈的東西。他再也不敢在溫海林的懷裡肆意地撒嬌,甚至在床上,他也總是努力保持清醒。他再也不敢放肆地隨著自己的感官,或哭或笑。他是那樣的自卑,生怕自己在溫海林面前出一點點丑,這個值得擁有更好的的男人,就會輕蔑地離開他。

    溫瑞恐懼地在溫海林的懷裡患得患失。他開始抗拒,甚至恨他。如果不是溫海林先來招惹他,那麽他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對這個名義上的父親那樣懼怕;如果不是溫海林先來招惹他,溫瑞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會這樣愛他。

    「瑞瑞?」溫海林貼耳叫溫瑞。他用手臂環著溫瑞的肩膀,把溫熱的牛奶遞到他面前。溫瑞正失神,被他一喊,整個人都打了個冷戰。他太過激烈的反應,遠遠超出了溫海林的意料,手中的牛奶被劇烈顫抖著的肩膀一撞,全部灑到了溫瑞的褲子上。溫海林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溫瑞扣住了頭。他懷裡的溫瑞發著抖,仰著脖子倔強地和他接吻。溫海林經不起他的撩撥,摟過溫瑞的肩膀,更用力地回吻他。溫瑞顫抖著去解他的紐扣,卻被溫海林抓住了手。他頭腦清楚地問他:「怎麽了?」

    溫瑞閉著眼睛,掙扎著撲過去抽他的皮帶。溫海林看著他抖得如同得了瘧疾的病人,知道這樣的熱情或許源於恐懼。他捉住溫瑞的手,溫柔地叫他:「瑞瑞!」溫瑞猛地清醒過來,他睜大眼睛看著溫海林。驚慌的眼神勾得溫海林快要發瘋。霸道的男人終於禁不住誘惑,他扣住溫瑞的後腦勺,不容拒絕地吻他。

    兩個人糾纏著,直到氧氣用盡才 被迫分開。溫瑞劇烈地喘息著,他看著溫海林神情危險地盯著他。

    「離我遠一點。」溫瑞用手背擦著從嘴角溢出的津液,他毫不客氣地拒絕他,就像賭徒咬著牙齒把最後的砝碼推到賭桌的中央。溫瑞戒備地看著溫海林,不允許他再靠近自己半步。當年那點任性的性子,這些年來其實有增無減。只是溫瑞忍著不顯露罷了。溫海林見溫瑞像頭防備的小獸,想起他初來溫家時乖巧卻謹慎的樣子。他在心裡溫柔地笑,幾乎要舉雙手投降:「你別緊張,爸爸不會碰你的。」

    溫瑞狐疑地看他。溫海林終於忍不住笑出來:「但是我得過去幫你換褲子。你打算穿著髒了的褲子睡覺嗎?」溫瑞堅定地搖頭,他不願意穿髒褲子睡覺。家長無奈地起身給任性又不合作的孩子拿褲子。溫瑞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等他。

    這一刻的溫瑞並沒有發覺,縱使這麽多年過去,能在溫海林心裡興風作浪的人,始終只有他自己。

    只有他能攪得溫海林焦頭爛額,卻又心甘情願地,吃不了兜著走。

    第十四章

    早上起床的時候,日理萬機的家長已經不在家了。溫瑞恍惚地盯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到午飯時間,他才餓得受不了爬起來叫外賣。

    吃飯的時候,溫瑞隨手去翻放在桌上的檯曆。他看到接下來的一天用黑筆圈了個圈。溫瑞想起了這天是什麽日子,頓時覺得食不下咽。

    溫海林回來的時候,溫瑞正坐在客廳里看電視。看到他回來了,主動站起來和他搭話:「吃過了嗎?」溫海林一早就打電話回來告訴溫瑞,今天有事要晚一些回來,卻沒說回不回來吃飯。

    溫海林把公文包放在玄關上,笑著回答:「吃過了。」他看溫瑞的每一個眼神都那樣自然,卻無時無刻不讓溫瑞心驚膽戰。溫瑞害怕他用這樣的眼神看他。看得久了,是會上癮的。他不想自己過度投入,鬧個無法自拔。

    溫瑞低頭躲避他的目光,他想起來該問些正事。躊躇了一下,才開口問溫海林:「明天是二十一號,我們要去給他們掃墓嗎?」溫瑞口中的「他們」正是溫海林的父母。他們雖然是名義上的祖孫,卻無緣見面。溫瑞從小就只認爸爸,從來沒有「爺爺」或者「奶奶」的概念,這兩個稱呼對他而言只是抽象的稱謂,他從來沒有見過他們。每每提及,溫瑞總是用「他們」來替代。或者,溫瑞從打心眼裡也不是很樂意承認溫海林是他的父親。這樣沾染了倫理的關係,會讓他們搖搖欲墜的感情之間,又裂出一道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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