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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29:11 作者: 弄簡
    說到底,他有多愛他,溫瑞永遠都不明白。

    貓膩26

    第十二章

    溫海林以為溫瑞鬧完這一出,就算整完了,誰知這才只是個開頭。等兩人在床上膩歪完了,溫瑞才出正菜。他幫溫海林簡單收拾衣服,溫海林正在穿襯衫,略抬頭系領口最上面那顆扣子,低聲讓他別忙整理,溫瑞當然不聽他的,手腳麻利的把溫海林的東西裝箱了。等溫海林穿戴整齊里,把行李箱往人手裡一塞說:「你可以走了。」

    拿著行李箱的溫海林明顯一愣,溫瑞在肚裡嘲笑他,面上卻雲淡風輕地:「您回家路上小心開車。」

    溫海林半天沒消化過來,溫瑞是怎麽個意思,他眉頭一皺:「你呢?」

    「我住我家呀。」溫瑞理所當然地回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總不能和您住一輩子吧。」言下之意,是要分家了。

    溫海林一下子就炸了,他摔了箱子,一拳捶在床板上。那床鋪有些年代了,聞聲裂開。溫瑞被這一聲響嚇了一跳,卻抿著嘴唇不說話。

    「溫瑞!你什麽意思。」溫海林失態的時候不多見,這個月卻屢屢失態,他把人逼到牆角,抵在牆上。

    溫瑞撇開頭不想看溫海林,卻被強迫與他對視。溫瑞嘆了口氣,看他的眼神很坦然:「你是我的爸爸麽?」

    溫海林被這毫無由來的一問問得心煩意亂,他冷眼看著,等著這溫瑞說出更多驚天動地的話。

    溫瑞說:「從今天起,我只想你是我爸爸,這樣,夠明白了嗎?」

    溫海林頭一回覺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溫瑞任性得一會兒一個主意,這才剛從床上下來呢,兩人身後的床鋪都是亂的,溫瑞就急著和他劃清界限。

    溫海林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確保自己能不動手把眼前的溫瑞掐死,但深呼吸顯然沒法幫他排解心中的怒氣,以至於問的那句「為什麽」都有點抖。

    溫瑞有點同情他,說出口的話卻一點沒有管溫海林受不受得住。「您和我一起多少年了,您身邊有斷過人麽?」

    溫海林沒想到溫瑞會說得這麽直接,他想說什麽為自己辯解,溫瑞卻沒給他機會。「論情人,您有我沒我都一樣,所以我不想把自己搭進去!」對於這方面他偏執、斤斤計較,可溫海林卻大大咧咧、毫不在意。溫瑞心生倦意,連眼底都透著疲態:「和您在一起,我成天的不痛快,只要一想到你對我做的事情,你對別人也做過,我就覺得相當噁心。」溫瑞皺著眉頭,他的語調低沈,不愉快全寫在臉上,每一句話都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其實這話我很早就想和您說了,但您沒給我的機會。」

    溫海林看著溫瑞疲憊絕望的樣子,突然很心疼,他伸手去摸他的頭髮,卻被輕輕地躲開了:「我真的很累了。」溫瑞又一次明白地告訴他。十幾年來,他無時無刻不覺得累。最初的時候只是因為頻繁的性接觸而累得腰酸背疼,可是後來,溫海林漸漸地不那麽頻繁地回家了,偶爾回來也不見得會抱他。其實就算顧雅不說,溫瑞也明白的。他的枕邊除了他,總還是會有其他人。他也曾挺努力過,努力地討他歡心,再疼也只是在他耳邊輕輕地哼哼。溫瑞試圖用不作為地承受來挽留住溫海林的心,可是現實狠狠地打醒了他,告訴他這是行不通的。溫海林或許最愛他,可是永遠不可能只愛他一個人。

    溫瑞覺得累。他不想再這樣無謂地糾纏下去了。他也已經不是小孩子,如果溫海林不能放過他,難道他就要任憑自己在疲憊、猜疑和痛苦中耗盡這一生嗎?他不是沒有想過要和溫海林過一輩子,但是流連花叢的溫海林讓他覺得害怕和絕望。人都是會老的。誰都不能保證,在溫瑞的眼角漸漸浮上皺紋,身體也不再柔軟的時候,溫海林會不會遇上更好的,並為此,輕易地放下他。

    溫瑞對自己沒有信心。掙扎了十幾年,現在他想要放棄了。儘管不舍,但至少現在還能做父子,總比在以後漫長的光陰里磨盡感情後,被狠狠一巴掌拍開,做陌路人來得好。他至少偶爾還能躲在溫海林的懷裡撒嬌,喊一聲「爸爸」。

    溫瑞低落的情緒,讓溫海林心疼得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他。他用手撐著牆壁,在溫瑞的上方造成一片濃重的影子:「瑞瑞。」溫海林嘆息一般地喊他的名字。溫瑞忍不住,抬起濕潤的眼睛看他。其實,他害怕的原因,說到底都基於他自己是這樣地愛著溫海林。他想要獨占他,讓溫海林只屬於自己。這樣近乎絕望的貪婪,在每一個溫海林不在的夜晚,都瘋狂地折磨著他。溫瑞像個精神病的病人,他流著淚,顫抖著去摸溫海林的臉,又一次輕輕地向他抱怨:「我好累啊,爸爸。」

    溫海林心疼得不敢去碰溫瑞,只能隨他輕輕地靠在自己的胸膛。溫海林感覺到了溫瑞久違的淚水,聽著溫瑞低聲抽泣的聲音,他沒辦法不痛恨以前的自己為什麽這樣遲鈍。竟然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傷溫瑞傷得這麽深。溫海林不想放棄,他想要補償的,可是無論他怎麽保證,溫瑞都只是沈默著流淚。

    一次行竊,終身是賊。溫海林的心一點點地沈下去。他開始和溫瑞一起,覺得絕望。

    貓膩27

    但不管怎麽樣,把事情挑明了說,終究還是有好處的。接下來的日子,溫海林的應酬明顯少了很多。他小心翼翼地維護著他與溫瑞之間的這份平衡,生怕一不小心,又讓溫瑞往歪了想。以致有一天,公司里的女主管打電話來,溫海林都要回頭和溫瑞解釋:「公司的人,是來請示年終會議的。」溫瑞正在吃飯,抬起頭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溫海林掛了電話,又再次解釋:「真的是同事。」溫瑞一臉的莫名其妙。等到溫瑞的腦門上都快浮現出「關我屁事」的大字了,溫海林才放心地長舒一口氣。

    溫海林的小心翼翼,溫瑞看在眼裡,卻不多說,他依舊固執地堅持著自己的主張,每每到了要上床睡覺的點,無論溫海林明示暗示地想留下來,他都是客客氣氣地送客。這種刻意保持的疏離,讓顧雅都忍不住要給溫海林喊屈。

    「溫瑞,你爸近來是真的慘。」溫瑞和顧雅的關係本身就親近,加上上回,他又欠了顧雅那麽大個人情,於是兩人越走越親近,顧雅成了他屋裡的常客,說話也越來越不注意,整個嘴上沒帶門的。溫瑞給她倒茶,聽她繼續說:「現如今他是煎熬備受,連我們這些女秘書都想著避嫌呢。」顧雅看溫瑞咧嘴笑著,感嘆道:「一物降一物,我看溫先生這輩子算是栽在你手裡了。」

    溫瑞不置可否喝自己的茶,心裡估摸著顧雅拿了那人多少好處,怎麽回回來,變著法得給自己灌迷魂湯,可嘴上卻少不了忽悠:「我哪有那本事,他也老大不小的,是該收斂,注意一下身體。」顧雅也在肚裡腹誹。溫瑞也就趕逞嘴上功夫,當著溫海林的面他敢這麽胡說八道麽?反了他的了!

    兩人各懷心思,天南地北地瞎聊了一會兒,喝完第九壺茶,溫瑞忍不住伸腦袋看掛在客廳牆面的鍾。顧雅喝掉自個兒瓷杯里的最後一滴茶,收拾身邊的拎包,打趣道:「我準備一下滾蛋了。你都看第幾回鍾了。」被看穿的溫瑞有點尷尬,站起身送她,送到門口了,顧雅趕忙攔他回去:「溫先生快到家了,你還是在家等他吧。」溫瑞先是一愣,他沒想到自己等溫海林回家的表現這麽明顯。顧雅難道不嘲笑他,揮揮手說了聲再見,伸手自己把門關了,溫瑞在門裡對著門板發愣,過一會人才回客廳收拾茶具去了。

    顧雅運氣不好,在地下停車庫遇到拎著兩塑膠袋菜的溫海林。她很少看見溫海林這麽居家的時候,可眼瞅著是避不開了,只得硬著頭皮打招呼。溫海林的獨占欲顧雅最清楚,還沒等溫海林開口,她自己就先下手為強地把溫瑞出賣了:「溫瑞在樓上等您呢,您快上去吧。我也回家了。」溫海林撇了一下嘴,算是默認了她的解釋,顧雅立刻走人,要不是踩著高跟鞋她肯定溜得比兔子還快。

    等溫海林進屋的時候,溫瑞早就躲進書房裡了。溫海林把買的菜放進廚房,才在每個房間門口探頭探腦地找溫瑞。溫瑞在書房,帶著耳機,搖頭晃腦地玩弱智遊戲玩得正起勁,溫海林很多年沒見他這麽孩子氣的樣子,站在書房門口不打擾,直到溫瑞自己發現他,摘了耳機和他打招呼。他才倚著門框向溫瑞介紹今天的菜色。溫瑞對吃什麽菜不太感興趣,反正吃來吃去都是打包的飯店招牌菜,他放下耳機,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裝模作樣地活動了一下根本不酸的脖子:「我洗手吃飯去了。」溫海林也不戳穿他,自己鑽回廚房去了。

    等溫瑞洗完手準備開吃了,才發現飯廳桌上還是空的。他拉開飯廳的椅子坐下,就聽見溫海林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瑞瑞過來端菜。」剛坐下的溫瑞立刻站起來了──被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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