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2023-09-26 17:29:11 作者: 弄簡
而第二個忌諱,就是這張沙發了。──溫家的故主溫長慶和他的太太周陶就是死在上頭的。雖然溫海林不知出於什麽原因把那沙發擺在顯眼的客廳里,但卻從來不讓人碰。可在祖宅長大的溫瑞,今天卻仿佛全然忘掉了這個約定俗成的死規矩。
掛了電話的溫海林坐在辦公室里,他的面前擺著幾張打著醫院抬頭的檢驗單。溫海林盯著這幾張紙看了很久,直到顧雅送文件過來讓他過目,他才收起檢驗單,快速地翻閱起文件,隨口問:「顧雅,你那天掀溫瑞的口罩,有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顧雅已經提心弔膽了幾天,被溫海林這麽一問,立刻如驚弓之鳥,解釋道:「我那天昏頭了,您別見怪。我跟著您這麽些年了,我真是想看你倆都好的。」顧雅確實像溫海林身邊的人,認罪的同時還不忘記要賣恩情。她的言下之意很明確:我那天確實錯了,但希望你看在我這麽些年兢兢業業為了你們父子倆操心的份上,就別再追究了。
溫海林笑了出來,可那幅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卻讓顧雅看了更加擔心。溫海林突然發作,把文件一推,斜眼冷冷地向顧雅:「你跟在我身邊日子太長,所以才學得這樣虛與委蛇麽?」溫海林知道自己大可不必和顧雅生這樣的氣,可他卻沒辦法心寒。
那些張檢驗單讓他心寒心痛得忍不住要遷怒:「你其實沒覺得自己那天有錯吧。」他的聲音不大。但是顧雅卻從來沒聽過溫海林用這樣的語氣同自己說話。她下意識地覺得溫海林並不是為了那天的事情在生氣,卻老實地閉嘴沒有應聲。溫海林也不追問,只是閉上眼睛,略顯倦態地請她出去。
顧雅不放心讓溫海林一個人呆著,卻更不敢違背溫海林的意思,她應言出去,竟聽見身後溫海林一聲沈重模糊的嘆息。
溫海林把檢驗單揉成團捏在手心。他無端地想起和溫瑞最近一次的溫存。那時的溫瑞主動地坐在他身上,環住他的脖子,用沙啞略帶喘息的聲音在他耳邊求饒、哭泣,另一方面,卻張大腿方便他的肆意進出。在他狠狠抽送的時候,信誓旦旦地說愛他,在共攀高cháo的時候,求他留在自己身邊。
溫海林苦笑一聲,他這些年竟然培養了這麽個戲骨。
顧瑞安接到溫海林電話的時候很吃驚。早在幾個月前他就換掉了自己之前的號碼並搬了家,打算開始全新的生活。溫海林並沒用常用的手機給他打電話,這是個新號碼。顧瑞安起初還以為是快遞通知他網購的床上用品到了,以至於在電話那頭聽到溫海林的聲音時,他語無倫次地咬到了舌頭。「是瑞安麽?」溫海林的聲音和顧瑞安記憶中沒有出入,磁性依舊。
對於溫海林這樣的舊情人,顧瑞安不敢開罪,卻也不想再多做搭理,畢竟當初溫海林提分手的時候可是一點餘地都沒有給他留。他唯唯諾諾地捏著嗓子應付,溫海林那頭卻笑了一聲,這突然的笑聲讓顧瑞安驚出一身冷汗,追問:「怎麽了?」溫海林說:「沒什麽事,就是突然很想見你。」
顧瑞安這頭也顧不上客套了急忙和他撇清關係:「您別來這套了,我已經從良了。」聽了這話,溫海林的笑意更甚:「瑞安,從前我可沒發覺你這樣有幽默感。」顧瑞安陪著乾笑,卻話里話外地再三提醒溫海林,關於兩人已經分手的現實。
雖然被這樣直接地拒絕,溫海林卻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他似乎真的想顧瑞安了,在掛電話前,甚至難得地關心了瑞安的身體,他說:「瑞安,你聲音怪怪的,感冒了麽?」溫海林很少這樣貼心,他從不關心溫瑞以外的人,顧瑞安頭上有點冒汗,胡亂地「嗯」了一聲,解釋說:「是聲帶小結,前陣子剛動了手術,聲音是有點變化。」他怕溫海林再糾纏趕緊扯了個藉口掛了電話。溫海林對著糙糙被掛斷的手機,覺得這幾天差勁的心情,出奇地好了一點。
溫海林這個電話真是有點探路的意思了,顧瑞安作為那條被打糙所驚的蛇,不知道該不該出洞。他握著手機的手,一手心的汗。
貓膩19
顧瑞安不知道溫海林是怎麽會突然想起他來的。難不成是溫瑞那邊出了什麽事情?這樣一想,他更是坐立不安。
顧瑞安幾乎第一時間就想和溫瑞聯繫,以便確認情況。但一方面,卻又怕溫海林已經在那頭布下天羅地網,就只等他入甕。
沒來得及糾結太久,溫瑞就主動聯繫了他,他立刻和溫瑞確認溫瑞那的情況。溫瑞那頭,倒沒發生什麽變故,只是溫海林已經很多天沒有回老宅了,他又正在裝聾作啞的階段,也不好開口細問那些管家傭人,關於溫海林不回家的原因。在電話里他敏感地發覺了顧瑞安的心神不寧,於是他也緊張兮兮地和電話那頭的顧瑞安說:「溫瑞,我有點害怕,要是事情敗露了,溫先生會殺了我的!」這些天溫海林對溫瑞的體貼入微,他深有體會,但越是這樣,他就越是篤定,要是真的一旦發現真相,溫海林絕對會活剮了他的!他是真的很害怕,他甚至開始有點後悔,當初是昏了頭了,才會想要來趟這渾水。
這頭的顧瑞安,聽了這話相當上火,他拔高嗓音提醒「溫瑞」:「你別亂說話,你現在是『溫瑞』了,明白麽?」
偷偷摸摸打著電話的「溫瑞」都快哭出來了:「我真的很後悔,溫瑞。」他回頭看完全陌生的房間,身體在黑夜裡抖得厲害:「如果可能,我們能不能換回來。」
「顧瑞安」開始咬牙切齒,卻也知道這個時候再刺激「溫瑞」不是什麽好主意,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放柔聲音:「聽我說,到了現在這個地步,無論你怎麽後悔,也已經於事無補了。如果不想被我爸發現,你就乖乖地演下去。」剛剛溫海林的那通電話,讓他心裡也很沒底,他卻沒有提,只是故作輕鬆地安慰著電話那頭的人,也安慰著自己:「放心吧,他不會發現的。」
好不容易哄了「溫瑞」去睡覺,顧瑞安自己卻是睡意全無了。「真蠢。」他狠狠揉了揉自己發麻的頭皮,自言自語:「我怎麽會蠢到用這個方法!」可事情已經開了頭,即使現在想要收手,也已經為時太晚。
溫海林通過安在「溫瑞」手機里的竊聽器,把兩個人的對話聽得很清楚。
他也覺得溫瑞蠢,蠢到用這樣戲劇化辦法離開他。他點了根煙,狠狠抽了一口。但不容否認,他的溫瑞確實長大了,比起當年那個只會狐假虎威,和同學鬧不痛快的溫瑞,現在的他,成熟了太多,竟然懂得隱忍和籌謀,在被自己忽略掉的角落裡,鬧出這麽大動靜來。──溫海林讓人調了那日溫瑞被綁的監控以及前後幾個月的監控逐一地看,他很驚訝顧瑞安去找過溫瑞,而溫瑞壓根沒有和他提過這事。醫院的DNA對比的檢驗單及溫瑞反常的行為,更是力證了整件事情的不對頭,而現在,溫海林把煙摁滅在菸灰缸里,他輕笑了一聲。他已經完全確定了,住在老宅里的是個冒牌貨,而他的溫瑞,正用著「顧瑞安」的身份,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裡,提心弔膽著。
溫海林第二天就回了老宅,他的神情比之前幾天輕鬆愉悅很多。坐在駕駛室里老王覺得自己是越來越沒法理解老闆的心思了。溫海林坐在後座,手裡盤弄著溫瑞曾用作手機掛鏈的那個玉雕,心情好得,連嘴角都是上揚的。老王心裡估摸著,難不成是少爺肯開口說話了?可他也沒膽子亂猜,只能專心地開他的車。
溫海林進門的時候,戴著口罩的「溫瑞」正在看書。溫海林一進門,他就合上了書,用唯一露在外頭的眼睛盯著溫海林直看。溫海林一掃書的封面,是關於油畫鑑賞的學術書,他心裡更覺好笑,只覺得自己也犯傻,和假冒溫瑞的顧瑞安相處了這麽些日子才發現端倪。這麽看來溫瑞也不算蠢得太過分,他一早料到,如果他受了傷,溫海林就會方寸大亂。
溫海林在「溫瑞」身邊坐下,柔聲讓「溫瑞」繼續看書,不用管他。「溫瑞」也覺得兩人這麽干坐確實尷尬,就低頭繼續看他的書。溫海林在一旁漫不經心地掃視房裡的擺設,「這是你五歲剛來時住的房間。」他的話裡帶笑,像是記起五歲才到他腰間小溫瑞:「住得還習慣麽?」他的溫柔,讓「溫瑞」不設防地點頭。
溫海林突然沈默了。「溫瑞」又翻了幾頁書,才覺得房間裡的氣氛有點不對勁。他抬頭對上溫海林冷冰冰的眼睛,心裡「咯!」了一下。他聽見溫海林依舊帶著笑意的聲音:「這裡不是溫瑞的房間。」
「溫瑞」立刻抬頭看他,瞪大的眼睛裡已經有了恐懼的意味。
溫海林誠心想讓他害怕,他眼神如毒,語調卻是柔和的:「瑞安,我想和你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