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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29:05 作者: 司溟
寧柰聽得這話,捂著臉狂奔了出去。
「好了,如果沒什麼事,我們要回去了。」莊子蔚打算抱莊陌離開。
「不行,莊陌肚子裡的孩子留不得。我不能允許莊家的血脈斷在我手裡。子蘅他,他染上了不乾淨的病,怕是好不了了。我們莊家的香火就全寄托在你身上了。這個孩子不能要!」莊悟新心痛地說道。
「這是我們的孩子,輪不到你管。」莊子蔚冷冰冰地頂了他一句。
「你以為沒有我的同意,你們兩個今天能出得去?」莊悟新也霍然變色。
「那就試試看好了。你別忘了極樂我能破解開來,別的迷幻藥我也可以。你可不希望你的生意被我完全毀了吧?」
「極樂的配方真是你放出去的?」莊悟新有些不敢相信。
「不錯。我把它改良成灰燼了。怎麼樣,損失慘重吧?」莊子蔚挑釁似地看著他。
莊悟新的身子往椅背上滑了滑,「你怎麼能這樣對付我?我是你父親啊!」
「父親?哼!你還記得我六歲那年嗎?何素心跑了,結果你懷疑我不是你的種,每天把我關在黑屋子裡,一天只給我一頓飯?後來要不是有親子鑑定,我怕是都活不到這麼大吧?你是不記得你拿到鑑定報告當時的嘴臉了,嘖嘖,真好看啊!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突然由仇人變成親爹!」
莊悟新不由哆嗦起來,他伸出手指,顫巍巍地指著他,「我,我以為你已經不記得了,你居然記到今天……」
「不好意思。我記憶力一向很好。你知道嗎?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迷幻藥,當年要不是你迷jian了何素心,就不會有我在這世上受苦。你以為我稀罕做你莊悟新的兒子,如果我不姓莊,我和她」莊子蔚收斂了眼睛裡的恨意,溫柔地低頭看看莊陌,「我和她就不會吃這麼多苦,受這麼多煎熬了!」
莊陌從來不知道莊子蔚小時候吃過這麼多苦,難怪他看上去那麼冷漠,原來冷漠有時候並不是無情,而是一種避免被傷害的武器。她心中覺得苦楚,為他的痛苦而恨不得以身代之。另外一隻手不由也握住了他的手。因為此時,除了緊緊握住他的手,她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屋裡氣氛一時凝滯了。莊悟新的身體似乎一下子佝僂起來,不似先前那般威風有力。半晌,他才開了口,問地卻是莊陌,「莊陌,你說句老實話,你是真的願意和老二這樣在一起嗎?」
莊陌緩緩起了身,她的聲音不高但清晰非常,「我愛他。不管他是誰,我的叔叔也好,別的什麼也好,在我心裡,他就是莊子蔚,我這輩子最愛的人,我肚子裡寶寶的爸爸。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心甘情願和他在一起。」
莊子蔚聽到這番話,自打六歲之後就不知道眼淚為何物的他眼睛裡居然有了濕意。為了這番話,為了她的這番心意,他覺得以前的所有煎熬痛苦全都值得了。
莊悟新徐徐起身,背對他們二人,無力地揮揮手,「你們走吧!我老了,管不了你們了。」
莊子蔚牽起莊陌,向外面走去,莊陌卻突然回頭,對著莊悟新凝固的背影說道,「您放心。我們會幸福的。」
月風吹露屏外寒
冬日傍晚的天空是緋紅色的,蟹殼紅的圓太陽已經漸漸西沉。路旁的木棉樹只剩下黑褐色禿枝,看上去有些可笑。莊子蔚怕莊陌立刻和他趕回S市太辛苦,所以準備在G市的賓館住一晚再回去。
莊陌有些奇怪地跟著莊子蔚,他沒有喊車往市中心去,而是帶著她穿行在逼仄窄小的巷子裡。她雖有些驚奇但並不發問,只要是他牽著,無論去哪裡她自然都無怨無悔。
在小巷的盡頭居然有一幢三層洋房,外表看上去有些斑駁,鐵藝雕花的大門虛掩著。莊子蔚推開大門,大概由於雨水侵襲,鏽蝕的鐵門居然發出吱呀的叫聲。
莊子蔚這才開口為她解惑,「這家賓館是我和別人合資開的。我們今晚就住在這裡。」
剛進門,莊陌就感覺到了內里的別有洞天。木質的吊頂,純白的屏風,博古架上擺著蓮花青瓷尊、粉彩碗盞、紫砂茶壺、青花梅瓶各色古玩物件。溫婉的黃色光線使得一切都顯得溫情脈脈。暖氣開的很足,穿著碎花旗袍的服務員長著典型的南方女子清秀的眉眼,她的聲音異常輕柔,「對不起,二位,我們這裡只接受預訂,沒有現房。」
莊子蔚掏出皮夾,拿出一把金色的造型別致的鑰匙。服務員不由又多看了他兩眼,臉頰泛起紅暈,連連道歉,「不好意思,莊先生,我剛來沒多久,還不認識您。請您務必見諒。」
莊子蔚只說了兩個字「沒事」,便牽著莊陌向樓梯走去。樓梯有些陡險,莊子蔚看向莊陌,「我抱你上去。」不等莊陌答話,他已經一手攬住莊陌的背,一手托住她的腿彎,將她橫抱起來。
莊陌見他並沒有立刻像過去一樣輕鬆地邁上樓梯,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我現在太重了,要不,你放我下來吧!」
莊子蔚一聲輕笑,「沒有。看來前一陣子補品總算沒白吃,確實比過去沉了不少。」
說罷抬腳穩穩噹噹地將她抱上了三樓。
莊子蔚的房間在三樓的盡頭,居然是一間木色氤氳的和室。拉開嵌著半透明障子紙的拉門,就是一扇造型別致的素麵屏風,上面用瘦金體寫著祁嶲藻《幽蘭》一詩。一張矮几放在屏風後面,幾把日式的小椅散布在周圍。牆面採用檜木,地板則採用金檀木鋪陳。一張散發著稻糙香味的榻榻米放在牆角。床邊是一個巨大的日式紙燈,上面蒙著福司瑪。
莊陌有些好奇,這和家裡的風格差別也忒大了些吧!正欲開口詢問,卻聽見門被拉開的聲音,一個慡朗的男聲傳來,「莊子蔚,沒想到你真回來了。你也忒不夠意思了,你說說看你都多久沒過來看兄弟我了!」莊陌有些吃驚地看著來人,這是一個長相很周正的男人,大約三十來歲,卻剃著光頭。
莊子蔚微微一笑,向莊陌介紹道,「這是歐陽,家旅館的真正主人,同時也是設計者。」
歐陽很熱情地朝莊陌打個招呼,「你是子蔚的老婆吧?我是歐陽,他的朋友。」
初聽到「老婆「這樣的稱呼,莊陌的臉不由一紅,忍不住偷偷瞄一下身旁的莊子蔚,卻見他似乎很愉快地看著她,眼裡還有促狹的笑意。
「你好。」莊陌穩住心神,中規中矩地打了個招呼。
歐陽朝莊子蔚胸口擂了一拳,「你小子行啊,老婆討上了也就罷了,居然還快要當爹了,敢情領先兄弟我一步你還不樂意,非得遠遠將我們這些萬年光棍拋在後面你才滿意是吧!」
莊子蔚也不說話,依舊含笑看著害臊的莊陌。
歐陽看不過去了,扯住莊子蔚的衣襟,不依不饒地叫道,「你小子不安慰我也就算了,居然還在我這麼個光棍面前秀恩愛,你也太沒人性了吧!」
莊子蔚這才悠悠開口,「怎麼,想女人了?要我幫你弄個廣告,說著名設計師ousun現欲徵婚,保證幾十打的女人來投懷送抱。」
這下輪到莊陌激動了,「原來你就是神秘的ousun啊!我特別喜歡你去年推出的精緻沉默系列的高級訂製……」
莊子蔚哪裡見得莊陌一臉崇拜地看向別的男人,當即不悅,鼻子裡重重一哼,「他就是一裁fèng,有什麼好咋呼的!」
歐陽卻是哈哈大笑起來,「怎麼,妒忌了?裁fèng又怎麼樣,你老婆就是欣賞我這麼個裁fèng……」
「姓歐的,你可以滾了!」莊子蔚沒好氣地下逐客令。
「啊?你姓歐啊,我還以為你複姓歐陽呢!」莊陌大概太激動了,完全忽略了身旁怒火中燒的某人。
歐陽得意洋洋地斜斜看一眼莊子蔚,這才故意長嘆一聲,「唉,走吧,走吧,再不走某隻醋缸要翻咯!」話雖如此,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莊子蔚忍無可忍,仗著身高優勢,直接揪著歐陽德衣領,將他推了出去。又猛地拉好拉門。門外歐陽捧著肚子又是一陣狂笑,哈哈,問時間情為何物,直教一物降一物。莊子蔚這個冷血動物居然也會有今天啊!
可以一想到莊子蔚個面癱男也有春天了,這可叫他情何以堪!
將礙眼的歐陽轟出去之後,莊子蔚已經有些不忿,莊陌可從來沒用這麼崇拜的語氣和他說過話!
莊陌也知道剛才自己的態度讓某人不慡了。有些好笑,有時候他還真像個小孩子一樣呢!她慢慢地走到莊子蔚跟前,將他的一隻胳膊抱在懷裡,輕輕地搖著,嘴裡軟軟地喚著,「子蔚--子蔚你生氣了嗎?」
莊子蔚本想板起臉的,但是耳畔是她清糯的聲音,鼻尖是她頭髮上的清香,哪裡還能繃得住一張臉。長臂輕舒,將她撈進懷裡,「以後只准崇拜我,聽見沒有?」
莊陌無辜地抬起臉,「除了你我從來就沒崇拜過其他人啊!」
「那你剛才看見歐陽激動成那樣幹嘛?」莊子蔚承認自己所有的鬱憤都被莊陌剛才那句話哄得服服貼貼了,但習慣性的,嘴上還是不肯放鬆。
「剛才那是驚奇,一個從來只在時尚雜誌上出現的名字突然變成了活生生的人,而且對方還是以低調神秘出名的服裝設計師,那不是人之常情嘛。」莊陌耐心地解釋。
「低調神秘?歐陽就是喜歡裝!也不知道是誰最喜歡把那些雜誌報紙上褒揚他的評論收集起來,一天恨不得看個十八遍。道貌岸然的傢伙!」莊子蔚不遺餘力地批判歐陽。
莊陌真想對天翻個白眼。但她嘴上還得應付著,「嗯,嗯!想不到歐陽這麼自戀。」
莊子蔚卻又突然跳轉話題,「你崇拜我什麼?說來聽聽。」
莊陌真地很想暈倒,這個男人,唉!
「你不僅長得帥,而且才華出眾,無論是科研還是教學都是頂尖翹楚。」
莊子蔚盯住她,不滿道,「就這麼點?」
莊陌腦子飛速運轉著,還有什麼呢?霸道,自大,獨斷,專橫……這些算嗎?好像不算。
等了半天沒等到什麼補充,莊子蔚覺得心底又開始冒小火苗了。難道自己就只有這些可圈可點嗎?聰明、智慧、優雅、機敏、堅忍、專情……
看著他不豫的臉色,「那個,你身上的一切我都喜歡!」莊陌一發狠,說出了這麼一句。
莊子蔚心裡一動,想起了下午她對莊悟新說的那番話,心裡簡直像浸在蜜糖里一樣。忍不住將她的臉按進自己的胸口,「我也是」,他輕輕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