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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29:05 作者: 司溟
    她也不好過分掃了學姐們的面子,無奈之下,只得參加了一個感覺最清閒的模特隊。她不知道所謂的模特隊其實就是選一些身材高挑面目姣好的女生在各種晚會上穿上紅色的旗袍扮演迎賓小姐罷了。

    九月底的時候院裡舉行迎新晚會。莊陌本以為自己只要安分守紀地當好圍觀群眾就行了。不料她們隊長卻硬是把她的名字報了上去,讓她代表本院參加幾個兄弟學院聯合出的一個走秀節目。

    莊陌起初不願意,結果隊長很陰險地嚇唬她,說如果她不參加的話就讓她穿那種高開叉的大紅色旗袍,專門給院裡的老師們端茶遞水,還說曾經有女生被某個猥瑣的院領導無恥地摸了大腿。莊陌見她說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只得乖乖去參加訓練去了。

    結果去了學校文體活動室里的體操房,才發現俞珃居然也在。

    「你也走秀?」莊陌沒想到還有男生。

    俞珃永遠都是那麼溫柔的樣子,朝她微微一笑,「沒辦法,被抓壯丁來的。」

    給他們指導的是一個藝術學院的老師。她將十二個人分男女站好,仔細觀察了他們的品貌氣質,再重新配成六組。莊陌和俞珃分在了一組。

    因為俞珃是那種貴公子的氣質,而莊陌的氣質比較清冷凜冽,兩個人感覺比較搭。

    十二個人裡面有一大半都沒有任何走台步的經驗。所以訓練還是比較辛苦的。

    因為女生是主要走秀人員,男生不過是背景罷了,故而女生的訓練強度遠遠大於男生。老師要求女生們穿上7厘米高的高跟鞋,牛仔熱褲,隨著音樂練習台步。

    莊陌腿本來就不短,配上熱褲高跟鞋越發顯得兩條腿又直又長。

    經過一個星期的訓練,她已經掌握了這種程式化步子的規律,行進時左右腳輪番踩到兩腳間中線的位置,或把左腳踩得中線偏右一點,右腳踩得中線偏左一點。

    因為走地頗為不錯,她被安排在第一個出場。

    正式晚會那天。走秀是放在前面的。

    莊陌在後場偷偷看了來賓名單,莊子蔚不來,才覺得鬆了一口氣。

    今天她穿了一件一字肩的黑色緊身上衣,下身是銀色帶黑色繡花的超短裙,腳上穿著黑色的高跟皮靴。鳧藍色的眼影如同一個黑洞吸引著在場所有男生灼熱的視線。俞珃則是一件鵝黃色輕薄襯衫,光澤感白色鉛筆褲,米白色的皮鞋,黑色復古腰帶,一派優雅的貴族氣質,站在台上就如同舊時在自家庭院裡看睡蓮的公子。

    走秀時間並不長,不過走一兩個來回,再擺幾個造型也就散了。

    莊陌換了衣服,也不繼續看節目,便回去了。俞珃本來還想請她出去吃宵夜的,這下只得作罷。

    到家的時候,家裡空無一人。她心中無端地一陣失落。又不在家,這一個月他輕則晚歸,重則不歸,是在忙實驗嗎?還是……

    胡亂吃了一包泡麵,莊陌心頭亂糟糟的,她對自己這種狀態感覺分外驚恐,在她看來,這是一種逐漸喪失自我的表現,她的情緒怎麼能受到別人如此大的干擾?

    不行,一定要自我調整。我對他不過是一種依戀和傾慕罷了。就像小鴨子剛出生看見的第一個會移動的物體會被它追隨一樣,在我失去一切時是他拯救了我,所以我才會對他如此依賴。

    這樣一解釋,莊陌才覺得心情平復了許多。

    莊子蔚一個人在實驗室里,周圍全是靜寂,只有風穿過樹枝的簌簌聲,也不知道莊陌在幹什麼?她睡著了嗎?現在的她怕是不會等他了吧?

    實驗也做不下去了,收拾了一下器具,莊子蔚匆匆駕車趕了回去。

    到了家,一片漆黑,他只開了壁燈。莊陌的房間虛掩著門,他輕輕推門進去,才發現她竟然很安恬地睡著了。

    看吧!沒有他,她一樣睡地如此安穩。也許,他真地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了呢!

    莊子蔚定定地看著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終於嘆了一口氣,連自己的房間都沒進,又拎著車鑰匙出去了。

    坐進車裡,他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景漾漾,響了好幾聲,對方才接,「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劈頭就是這麼一句。

    景漾漾正睡得迷糊,一聽見他的聲音,瞌睡嚇醒了一半,「剛才睡覺的。」

    「你在哪?」

    「我在賓館。」景漾漾自從賣了家裡的房子,和她媽媽兩人租住在一個一室一廳的舊小區里,她媽媽仗著徐娘半老,還有幾分姿色,就想著釣個男人,下半輩子也有個依靠,晚上幾乎從不歸家。景漾漾自然也是享受慣了的,索性就長期住在那間套房裡。

    「你去洗個澡,我待會兒就到。」

    景漾漾高興地洗了澡,還特地換上了一件鏤空的黑色睡裙,半躺在床上等他。

    誰料莊子蔚一看見她栗色的捲髮,立刻就沉下了臉,用力拽住她的頭髮,寒聲問她,「誰讓你把頭髮弄卷的?還染了這麼噁心的顏色!看來你是相當缺乏做雞的常識!不如今天就讓我來好好教教你!」

    莊子蔚抽出皮帶,一揚手,清脆的一聲,皮帶如同毒蛇,直接甩在了她的身上,景漾漾連忙討饒,莊子蔚只說了一句,「晚了。」便毫不留情地鞭打起來。

    景漾漾這才覺得這個男人真的很可怕。她赤著腳跳下床,腦子裡只有一個字,「逃」。

    不料莊子蔚搶先一步堵住她,將她按在牆角,刷刷就是幾鞭。

    景漾漾長這麼大,沒人碰過她一個手指頭,今天第一次被教訓成這樣,心中驚懼不已,對莊子蔚是又愛又恨,又懼又畏。

    莊子蔚終於停了手,看她一眼,「明天我會帶你去拉頭髮!」說完就進了另外一間房。

    萬丈紅塵皆自惹

    景漾漾渾身上下火辣辣地疼,哪裡睡的著。幾乎是睜著眼睛到天亮。

    早上起來,看見莊子蔚,哆哆嗦嗦地喊了一聲早。

    莊子蔚看她一眼,嫌惡地說,「去化個妝吧!遮遮你的眼袋,醜死了!」

    化完妝,景漾漾看著手臂和腿上的鞭痕,不得不穿上了七分袖的上衣和牛仔褲。莊子蔚叫了早餐送到房間。吃完早餐,就一聲不吭地拿了包準備下樓,景漾漾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面。

    到了停車場,景漾漾剛拉開副駕駛座位的車門,準備上車。莊子蔚立刻砰地一下關上車門,「你坐到後面去!」

    景漾漾一肚子委屈,坐到了后座。

    到了離賓館最近的一家沙龍門口,泊好車,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門。

    立刻有服務生熱情地迎上來。莊子蔚指指景漾漾,「把你們這裡最好的造型師給我喊過來,把她的頭髮染回黑色,同時拉成那種自然的直發。」

    造型師摸摸景漾漾的頭髮,有些為難地說,「這位小姐的頭髮是剛燙染過的,還沒有恢復,短期內最好不要再進行二次燙染,這樣對發質傷害比較大。」

    「我不管這個,你只要負責給她拉好染黑就行。如果你做不來的話我就換店。」莊子蔚很不客氣。

    造型師只得將景漾漾帶到水池去洗頭,洗完頭又領她坐到轉椅上。

    莊子蔚就坐在後邊的沙發上,看著造型師開始打理景漾漾的頭髮。

    栗色慢慢變成那種純粹的黑色。

    原先的捲曲也在陶瓷夾板下逐漸恢復原先的順直。

    從背後看上去,就像莊陌慢慢出現了一樣。

    但是不管怎麼像,她終究不是莊陌。就像那些瓷器贗品,無論「開片」仿得如何逼真,「淚痕」流得如何相似,終究只是贗品,永遠比不上真品。

    莊子蔚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贗品,我居然也淪落到守著一個贗品過日子的份上了!

    得不到真品,我就守著這麼一個連精仿都算不上的贗品嗎?

    有些不甘心的,莊子蔚霍然站起來,扔下一千塊錢,冷硬地朝景漾漾說,「我先走了!」

    造型師等到莊子蔚離開後,才小心翼翼地問她,「那位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嗎?人倒是帥的很,就是脾氣大了些……」

    景漾漾瞟了一眼造型師,沒好氣地說,「他脾氣大關你什麼事!你管好自己就是了!」

    造型師心中微忿,手下就重了些。景漾漾立刻尖叫起來,「你怎麼幹活呢!不行就換人!把你們店長喊來!」

    造型師沒料到這女生看著乖巧,實則潑辣,只得低聲下氣道了歉,這才作罷。

    莊陌如今愈發不愛一個人待在家裡。周六周日她已經習慣在學校圖書館消磨一整天了。連午飯晚飯也是在食堂解決。

    今天是周六,她早早地坐在圖書館二樓靠窗的座位上,安靜地看著一本詩集。秋日的陽光照在她身上,使得她秀美的輪廓更顯出塵。不時地,她會托著腮,看向窗外梧桐樹泛黃的樹葉。這時的她又會顯得有些迷惘的孩子氣。

    俞珃溫柔地望著她,邁開長腿,走到她對面,拉開座椅坐下。可是對面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連眼皮都沒抬。

    自打莊陌經常出現在圖書館後,不時會有自我感覺良好的男生用這種把戲和她搭訕,最後都是無功而返,個別過分的還會碰一鼻子灰。莊陌以為這次又是什麼登徒子,是故連眼皮都懶得動。

    俞珃無法,只得輕輕喊了一聲,「莊陌。」

    莊陌這才抬頭,見是熟人,朝他笑了笑,「俞珃學長。」

    俞珃逗她,「看什麼這麼專心?連有人坐在對面都不知道?」

    莊陌怕他誤會,「我知道有人坐我對面的,不過我以為是什麼……」說到這兒,她有些困難地組織著詞句。

    「以為是來搭訕的無聊男生吧?」俞珃替她說了出來。

    莊陌有些羞赧地點點頭。

    俞珃伸出手,抬起她正在看的書頁,是一本葉芝的精選詩集。

    「你喜歡葉芝?」

    莊陌「嗯」了一聲。

    「我的愛人曾與我相會在柳園中/她雪白的纖足穿過那柳間/她要我簡單地去愛/就像樹木吐出新芽/但我/年少愚笨/不曾聽從她/我的愛人曾與我站在河邊的田野上/在我傾靠的肩上你披下雪白的手/她讓我簡單的生活/就像堰上長出的青糙/但我那時年少愚笨/而如今滿面淚水。」

    莊陌驚喜地看著俞珃,「走過柳園?俞珃你也喜歡葉芝嗎?」

    俞珃溫和地一笑,「是啊,我和莊陌一樣喜歡葉芝呢。你呢,最愛哪首?讓我猜一猜,是不是當你老了?」

    莊陌卻搖搖頭,「我不愛那首。我喜歡白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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