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頁

2023-09-26 17:28:53 作者: 司溟
    「因為性子悶,我從小就不受你們關注,剛跳舞時我因為進步快,你動不動就表揚我,你不知道那個時候我有多開心,所以拼命跳舞,為的只是討好你。至於晏修明,她素來得寵,自然非常介意被我分走原先屬於她的寵愛。我們倆之間最初的嫌隙就是這樣生出的。16歲的時候我的腳踝骨折,因為骨傷,那年比賽只拿到二等獎,你覺得我已經不堪栽培,立馬拼命抬舉晏修明。那個時候我終於明白,對你來說,能給你掙榮光的才是你的女兒。可笑的是直到今天,你們怕是都不知道我和晏修明之間早就勢同水火,還覺得我們姐妹之間其實只是因為夏商周而產生了一些小誤會吧。」

    「我和夏商周訂婚那晚,出事之後,你可有半句安慰我的話沒有?你只是拉著臉讓我要麼睜隻眼閉隻眼,要麼索性將夏商周讓給晏修明。那是我用心愛了四年的男生,你卻讓我當讓東西一樣讓出去?後來夏商周妥協,難道不是你日日在他耳邊叨念的結果?對你們來說,只要這個好女婿還在我們晏家,娶姐妹倆中的誰不是娶?」 伍媚容色淡漠,聲音平靜,仿佛說的是旁人毫不相干的事情。

    馮青萍表情卻是相當複雜,錯愕、震驚、不敢置信、後悔、委屈混合在一起,變成了一個模糊的表情。

    伍媚又一次拿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你簡直是不知好歹!青萍,你也別哭了,這樣忤逆的孩子,不值得!老話說『訓有方,保不定日後做強梁!』真是半點沒錯!」晏經緯從未覺得如此被冒犯過,因此語氣很沖。

    伍媚輕嗤一聲:「還有你,晏經緯。父母總覺得子女年幼可欺,卻不清楚子女早看透了父母的靈魂。你讀的雖是聖賢書,自詡是高雅的文化人,但是你腦子裡能有多少仁義禮智信?張口馬列,滿腹盜娼。一個偽善的好人比一個露骨的壞人要更加險惡卑鄙。年輕的時候出於移情作用,外加貪圖美色,又或許想著反正娶不到最愛,那娶誰都一樣,等半老了,又開始心有不甘,蠢蠢欲動,把自己打扮成一個穿名牌襯衣、戴素淨指環的儒雅半老男人,眉間永遠是淡淡的憂鬱,叫旁人猜測家裡是不是有個蠻橫市儈的悍妻,然後等著那些白蓮花一般的年輕女人前仆後繼撲上來。談談黑格爾聊聊巴赫,喝喝咖啡泡泡茶,將那些白蓮花們撩撥得春心蕩漾時,你又一臉遺憾地表示恨不相逢未娶時,聲稱自己不能毀了她們,那些蠢姑娘自然愈發死心塌地愛著你。其實最後還不就是為著脫了褲子干那事。」

    「你,你這是污衊!全部都是胡說!」晏經緯白皙的麵皮一陣青一陣紅,簡直像調色盤,難看到了極點。

    伍媚冷哼一聲,扭臉看向嘴唇哆嗦的馮青萍,忽然笑了。

    「媽。」她忽然破天荒般地開口喚道:「平心而論,在十二歲之前,你更喜歡晏修明,而晏經緯相對寵我一點,但是我十二歲的那個暑假前夕的一個傍晚,我去京津大學找爸爸,大學放假早,那個時候學校里已經基本沒人了。我卻在他那間小小的宿舍門口聽見了鋼絲床吱呀的聲音,我好奇地走近,爬上窗台,然後將窗戶上貼著的花紙偷偷撕掉一小塊。你猜我看見了什麼?」

    「我的父親和一個學生模樣的女生都剝得精光,兩個人在藍色的蚊帳里滾做一團。因為太賣力,連那張鋼絲小床大概都有些不堪重負,發出吱呀聲。」

    「那個時候我還不懂這些意味著什麼,只是本能地覺得害怕,結果從窗台上跌了下來,驚動了屋裡的野鴛鴦。」伍媚嘴角笑意盎然:「有人大概連內褲都沒有穿,只胡亂套上了外褲,就赤腳跑了出來。見到是我,羞惱交加,威逼誘哄,總算把我打發走。從此以後,再未輕易給過我笑臉。」 伍媚臉上的笑意越發深邃,她覺得自己成了一顆炸彈,迫不及待地要戳穿一切溫情脈脈的面紗,粉碎一切偉岸的幻像,毀掉她痛恨了這麼些年的一切。

    馮青萍面如死灰,她大而無神的眼睛盯住丈夫,沙啞著嗓子問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當然不是。青萍,你要相信我,如果真有什麼,這麼些年你會什麼都沒發現?」

    伍媚大笑起來:「你當她是捉jian委員會的嗎?你那麼精明的人,怎麼會留下馬腳下來。不過話說回來,你可知道晏部長心中的雪蓮花是誰?母親。」這一聲母親伍媚喚得格外輕佻。

    「其實您也認識的。」伍媚笑得如同走向獵物的獵手,「說起來,您還拼命想把女兒嫁到她家去呢。」

    晏經緯此時也不知道是被暖氣熱的還是被氣的,額頭上全是汗,狼狽無比。他猛地一拍桌子,咆哮道:「你住口!」

    「陸,陸若薷?」馮青萍的表情如同撞了鬼,她控制不住地想起了那個輪廓纖細、長相素淡的女人,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她又模糊地想起她和晏經緯剛向組織打了報告準備結婚的時候,晏經緯委婉地建議她以後多穿穿菸灰、米白等淡色系的衣服,甚至買了一件銀灰色的風衣和黑色的紗巾送給她,其實她個人更喜歡洋紅、明黃、柳綠這些艷麗的色彩。還有她生育之後,因為恢復的不好不能再跳舞,那個時候晏經緯似乎比她本人還要難過,枉她那時還為此感動不已。

    「當初晏大才子肯娶您,想必是因為您和他的心上人一樣,都是跳舞的。所以我剛才才說是移情作用。」伍媚已經從座位上起了身,「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就不說再見了,因為再也不用見了。」

    「夷光----」馮青萍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悲涼,不知道是為了女兒還是為了自己。

    「晏夷光已經死了。」伍媚唇角掛著譏誚的笑意,抓起手袋,轉身準備離開。

    「好!好!好!」我們就當你已經死了!」晏經緯眼睛發紅,咬牙恨聲道。

    伍媚聳聳肩,目不斜視地出了包廂。前腳才邁出包廂,就聽見裡面馮青萍尖叫「晏經緯你這個老色鬼!說,你外面到底有幾個女人?你是不是還在想著那個女殘廢?」然後就是晏經緯的討饒聲。

    伍媚搖搖頭,再抬頭時,就看見沈陸嘉正快步向他走來。她索性放慢腳步,放任自己好好欣賞了一下自己眉目英挺的准老公。

    「事情處理好了?」沈陸嘉拉住她的手,聲音關切。

    「嗯。」伍媚忽然伸手環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在男子的嘴唇上輕輕啄了一下,「我們回家吧。我餓了。」

    沈陸嘉瞭然地看一眼她身後包廂,裡面依稀還能聽見玻璃杯、瓷碟碎掉的聲音。他在心底嘆了口氣,攬住伍媚的背進了電梯。

    臨出餐廳時,經理老鍾為難地跑過來,「伍小姐,包廂里那兩位客人好像發生了衝突,他們都是大少爺請過來的,這賠償……」

    「你告訴他們,這家餐廳是阮鹹的產業,他們會賠償的。不過你也別貪心,那個男的可是市委宣傳部的,你要多了當心他找麻煩。照價賠償就可以了。」

    老鐘不迭地點頭,「好嘞,我明白了。」

    等到取了車,伍媚才又問道:「你不是和阮咸一塊兒等在包廂外頭的嗎?他人呢?」

    「他被我氣走了。」沈陸嘉微微一笑。

    伍媚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像阮咸那種嘴巴賤心眼壞臉皮又厚的人,竟然會被不善言辭的沈陸嘉氣跑?

    「我手上有點東西,迫著他不得不同意拿登報和你解除婚約以及放棄夏天的撫養權做交易。他那樣驕傲的人,難得被人威脅一次,想必心裡相當不是滋味。」

    伍媚眉眼裡有笑意滿滿鋪開,像解凍的春水。她忽然解開安全帶,湊到沈陸嘉右臉頰上,響亮地吧唧了一口。驚得沈陸嘉險些把車開了撞倒護欄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提前祝各位姑娘馬上有錢,馬上有男朋友,馬上有好工作,馬上有胸,馬上有小蠻腰……

    ☆、第73章 真愛存在

    三天後,沈陸嘉收到了阮咸寄過來的他和伍媚的婚約解除通知書以及夏天的撫養監護權的放棄申明。伍媚在婚約解除通知書上簽字之後,二人婚約正式解除。隨後伍媚又請法國公證機構出具了一份她目前無配偶的證明,再通過中國駐法大使館蓋上印戳,使之在國內具備法律效力。

    沈陸嘉本想將夏天的撫養監護權轉移合同寄給夏商周,後來思前想後,還是親自去了一趟摩曼。

    他跨進摩曼寫字樓的電梯時,夏商周剛接到來自晏修明的電話。

    電話里晏修明有些氣急敗壞,問他在京津可有找到那個孩子。

    夏商周聲音平平板板:「不曾。」

    「孩子在伍媚那兒,她親口告訴我的。」隔著電話,都能聽見晏修明氣息有些不穩:「你比誰都清楚,晏夷光有多討厭我,你就不擔心孩子在她手上,會變成什麼樣子?」

    夏商周覺得一直橫亘在胸腔里的一股惡氣突突突地旋成一股龍捲風,從他的嗓子眼裡衝出來,「晏修明,收起你那一套來!你不過是害怕伍媚手裡捏著你的把柄而已,像你這種潔白無瑕的處/女,男人看你一眼都玷污了你的高貴,不要說和你發生關係生下一個半大小子了。我告訴你,當初是你和你爹媽做主把孩子送福利院的,現在你沒有資格在這兒擺出一副慈母的嘴臉來!」

    「夏商周,當初是我拿著刀架在你脖子上逼著你和我做/愛的嗎?你自己被晏夷光甩了,別把牢騷撒到我身上!」

    「是,我侵犯了你,我活該被夷光甩,但是那晚你可沒喝多少酒!做/愛,我對你沒有半點愛意,做的是哪門子愛?那種情況至多是一場交/媾罷了,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

    晏修明氣得渾身發抖,幾乎拿不住電話。

    「另外,我告訴你,你這輩子別想靠近我兒子一分一毫,我永遠永遠不會讓他知道他的親生母親是你這樣心機深沉的女人!」 說完,夏商周利索地按掉了電話。只留下晏修明怔怔地抓著手機,許久不曾回過神來。

    夏商周坐回椅子上才喘了幾口氣,就聽見助理展學謙在外面小聲地敲門:「老大,晟時的沈總來了。」

    「請他進來。」夏商周起了身,又下意識地理了理領帶。

    展學謙請沈陸嘉進了行長辦公室,又倒了茶水,這才退了出去。

    夏商周如今面對沈陸嘉,總是心緒複雜,場面上的話也覺得訕訕不好開口,一時間兩人各捧一杯熱茶,有點相對無言的味道。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