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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28:53 作者: 司溟
「林菱姐?」秦仲恩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跑得精光。
「你以為你能放出來是誰救了你?是林菱去自首,說她偷了圖紙,然後藏在書皮里,你這才逃過一劫。」
「林菱姐,怎麼會?」秦仲恩駭笑:「她連初中都沒念完,比例尺都不懂,她怎麼可能去偷圖紙?」
「可是她拿出了所有的圖紙,還交待了一個銀行戶頭,說只要偷出圖紙對方就許諾給她兩萬塊。別人不清楚她,難道我還不清楚那個丫頭嗎?那個死心眼的丫頭,哪裡有這種腦筋,這件事根本就是有高人在背後指點。」
「高人在背後指點?」秦仲恩呆呆地重複了一遍。
「你當我不知道那本書的來歷,公安局來搜查之後,我給你收拾房間,看見了你寫的讀書筆記,那本《科學與近代世界》根本就是顧家那個丫頭拿給你的。這件事絕對和顧家脫不開干係。」
「那林菱姐現在----」秦仲恩覺得渾身發冷。
「已經判刑了,判了十六年,她才二十出頭,這輩子算是完了。」
秦仲恩倒退了兩部,猛地一個轉身:「我要去找她問清楚!」說完便一陣風似地奔出門外。
「你給我回來,我不許你去!」林珊一拐一拐地追出去,不想腿腳不靈便的她沒有留意腳下的台階,一腳采空,竟然從樓梯上失足跌了下去。
聽到聲響的秦仲恩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他瘋了一般地撒足跑到母親身邊:「媽----」
林珊的頭恰好撞在樓梯最後一階上,鮮血將水泥地都染紅了,她撐著最後一口氣,死死握住兒子的手:「等林菱出來,你娶她,答應我----」
「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媽媽,求求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秦仲恩跪在地上,崩潰地大哭起來。
林珊最後看了一眼兒子,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媽----」
回應他的只有無邊的風聲。
而同一時刻,顧傾城跟著母親登上了飛往東京的飛機。她本以為生下孩子後便可以和秦仲恩團圓,卻不知道兩年後,她抱著兒子秦亦崢故地重回,秦家居住的筒子樓已經被夷為平地。至於秦仲恩,也不知所蹤。
作者有話要說:《傾城別傳》到此結束了,畢竟只是別傳,不算正傳,所以很多地方都略過了。正正經經把顧傾城傳奇的一生寫下來恐怕又是二十萬字。秦仲恩(當然以後改名叫秦林恩了)和顧傾城的故事會在下一本《菩薩蠻》里繼續涉及到的。PS:秦亦崢名字諧音嘛就是情義真。
☆、第65章 華倫夫人的職業2
門打開的那一瞬,沈陸嘉兩條濃眉深深蹙起:「夏行長?」
夏商周表情複雜地看了一眼沈陸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現在的心情壞透了。
伍媚聽見動靜,也起了身,和夏商周四目相對的那一瞬,她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夏商周覺得自己被這個眼神刺痛了,他扭臉看住沈陸嘉,有些生硬地說道:「沈總,請您迴避一下,有些話我想要問一問,伍小姐。」
沈陸嘉面色沉靜地轉身,伍媚卻忽然扯住他的手腕,淡淡朝夏商周說道:「沒什麼話是他不能聽的,你直說吧。」
夏商周喉結動了動,垂在身側的兩隻手下意識地一根一根收緊,過了許久,他骨節發白的手指又一根一根鬆開,緩緩開了口:「我只問你,那個孩子,如今是不是跟著你?」
伍媚勾了勾唇角:「哪個孩子?」
夏商周一口氣梗在喉嚨處,當著她的面,要他說出「我的兒子」這四個字簡直無異於刑罰。上下嘴唇顫了許久,夏商周只覺得情緒幾欲崩潰,他不知道命運為什麼要這樣捉弄於他,儒雅博學的父親在外出考古時因為墓頂塌方意外去世,嫻雅溫柔的母親跟著殉情,留下他一個十五歲的小小少年,跟著舅舅過活。十八歲的時候遇上她,傾心戀慕,彼此眼睛裡都只有對方。青春少艾,也不是沒有少年人的衝動,可是他卻每次都會選擇溫柔卻堅定地推開她的手,寧可躲進旅館的衛生間裡,在嘩嘩的水流下自己紓解。就像他吃葡萄總是把最飽滿最渾圓的紫色顆粒留在最後吃一般,他也想把最好的留到他們結婚那天,可是誰能料到訂婚那晚出了那樣荒唐的變故。有那樣鶼鰈情深生死與共的父母,他如何做一個玩弄感情的人,可是這個世道,處女又是一種不可再生資源,他和晏修明發生了關係,自然不得不負起責任來。若不是夷光的離家出走,或許他未必有勇氣選擇任性地一走了之。
沈陸嘉已經敏銳地猜到了那個孩子指的是夏天,應該是晏修明和夏商周的兒子,那麼伍媚收養他,動機又是什麼?他有些不敢往下想。忍不住看了看一旁站著的夏商周,他還記得初見時那樣瀟灑昂揚的青年,可眼前的年輕男人卻是一身蕭索落寞,幾乎像換了一個人。命運弄人,沈陸嘉在心底嘆息一聲,折身去廚房倒了一杯水,然後遞給了夏商周。
夏商周下意識地接過杯子,杯子的豎棱硌著掌心,他低頭抿了一口溫水。又過了半天,他才破釜沉舟一般開腔道:「你明白我說的是誰,晏修明和我的孩子。」
「夏商周,你上我家來管我要你和晏修明的兒子?」伍媚唇角的笑意很淡。
「我去了唐在延家裡。三年前,你和一個年輕男人一起帶走了那個孩子。唐在延的妻子記得你右手上的那粒紅痣。」
眼角的餘光里伍媚看見了沈陸嘉的眼睛,那雙栗色的眼睛此刻像茶色的大海,正在眼底生出無限的波瀾,並不洶湧,只是一波一波地漾出悲憫的漣漪。
伍媚無來由地便覺得從心底生出一股煩躁之意,她狀似很隨意地將右手搭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那粒紅痣便像落在雪地里的一朵紅梅一般顯眼。
「領走孩子的女人右手上有痣,我右手上有痣,所以便是我拐走了你兒子?夏商周,你大學裡邏輯學可是滿分,這種低級的錯誤三段論,你怎麼能說的出口?」
「夷光。」夏商周痛苦地耙了耙頭髮,「孩子是無辜的。不管怎麼說,孩子都是無辜的,他沒有做錯任何事……」
「夠了,夏商周。你哪隻眼睛看見你兒子被我毒打了還是辱罵了?」伍媚斜著眼睛睨他,嘴角微勾,神情嘲諷,「要討人,麻煩你找齊全了證據再登門興師問罪,或者直接去警察局報案也成。時間不早了,請回吧。」說完便轉身進了臥室。
臥室里沒有開燈,黑漆漆一片,夏商周看著她的背影逐漸和那濃墨似的暗融為一體,又去看沈陸嘉,「沈總……」
沈陸嘉難得不禮貌地截斷了別人的話頭,但是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禮:「夏行長,你認識她的時間比我久,應該知道她的為人。一個人再怎麼變化,骨子裡的東西始終還是在的。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今晚這樣冒失地上門要人,我想實在不是什麼高明的主意。」
夏商周又一次將視線投入臥室的黑暗當中。黑暗裡他看不見她的輪廓,他又看眼前的男人,他長著一張英挺銳利的臉,但似乎無論什麼時刻,他的表情總是靜的,夏商周忽然從心底生出一種灰心來,這種灰心比他在知曉晏修明給他生了一個兒子時還要重大,因為沈陸嘉比他要懂她。他用力地抿了抿嘴角,一聲不吭地推門離開了。
沈陸嘉進了臥室,輕輕按下了壁燈。伍媚躺在床上,他坐到床沿,抬手摸了摸她的長髮:「晚飯還沒吃,馬上重做意面?」
「我不餓。」伍媚頭埋在枕頭裡。
「那吃點別的?冰箱裡還有菜。」
伍媚一骨碌坐起來,「沈陸嘉,你不問我收養夏天是為了幹什麼?」
「你會拿他做什麼?」沈陸嘉眉毛微微一揚,「我不覺得你會用那孩子做什麼。」
他篤定的口吻讓伍媚有些惱火,她冷哼了一聲,挑釁道:「沈陸嘉,我不是一個善女人,你該知道的。寬宏大量、以德報怨這種情操在我這兒,就像受天父感召而懷聖胎一樣稀奇。」
沈陸嘉笑了一下:「沒有人會喜歡做出違背本性的事來,如果覺得內心煎熬,那這件事一定違背了本性。」頓了一下,他又微笑著說道:「你對那個孩子雖然不親近,甚至有些嚴厲,但是孩子卻很粘你,孩童是這個世界上最敏感的小動物,你對他是好是歹,他們分辨的出來。」
「不。那只是因為他知道自己除了依附我之外,無路可走。人類之間的感情很多時候都只是一種強勢吸引,就像小孩要生存,所以依賴父母的寵愛,介意任何人分走這份寵愛;年輕女人要更好地生存,所以要找到優質的長期飯票,長相學歷收入職位哪樣不得上綱上線;還有友誼,即便是全無利益關係的閒暇陪伴,難道對方不必溫和可親或者風趣幽默?誰願意和一個乏味醜陋單調無趣的人作伴?而且,你可知道我和阮咸剛去京津唐家時他什麼樣子?唐家夫妻本來是因為無法生育才領養了夏天,但是領養了沒多久唐在延的老婆就懷孕了,我們去的時候是冬天,夏天才三歲,唐在延的老婆挺著六個月的大肚皮在織小嬰兒的毛衫,而夏天拖著鼻涕在樓道的空地上被幾個比他大的孩子當馬騎。」伍媚大概有些激動,語速很快,也不知道是要說服沈陸嘉還是說服自己。
沈陸嘉凝望著她烏黑的眼珠,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道:「那你想怎麼做呢?法制社會,不時興子代父償那一套了,這孩子唯一的利用價值不過就是他那私生子的身份,名舞蹈演員的私生子,被生母拋棄在福利院門口的私生子。」
伍媚被沈陸嘉說中心事,臉色暗了幾分。
「你和晏修明間的恩怨,我不會以血脈人倫來勸說你什麼,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在夏天身上做文章,老話說『罪不及子女』,一旦背上私生子的身份,這個孩子的人生將會更加艱難。如果你信得過我,把這件事交給我,我來處理。」
伍媚有些發怔地看著沈陸嘉,有些猶疑地「你來處理?」
沈陸嘉點點頭,正色道:「我始終站在你這邊。」
伍媚定定地看了對面的男人半天,過了許久,她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好。」
作者有話要說:2月份俺交稿了,但是交稿之後拿書號,送審,修改,設計裝幀,下印廠都需要時間,俺的出版方也是業界新人,所以速度比較慢,但是態度還是很敬業的,比如出版方在《何處》的裝幀設計上先後換了幾個設計師,光我看見的作廢封面就有6套,為了書能美美地上市,所以辛苦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