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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28:53 作者: 司溟
    胸口貼上他胸膛的那一刻,伍媚敏感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沈陸嘉卻低低地笑出聲來。

    伍媚當然明白他為什麼發笑,憤憤地咬上他的肩頭。

    沈陸嘉笑著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咬我不要緊,別崩了牙。」

    常年健身的沈陸嘉身材非常好,寬肩窄臀,蜂腰猿臂,絲毫不比歐美的男模差。伍媚毫無章法地亂啃了一氣,只在他的緊實肱二頭肌上留下了一灘口水和幾個牙印。

    惱羞成怒地伍媚毫不客氣地踹了沈陸嘉一腳,然後掙扎著要起床。

    溫香軟玉在懷,沈陸嘉哪裡肯放。耳鬢廝磨里,男人的呼吸聲粗重了起來。

    伍媚渾身一僵,立刻乖順地任由沈陸嘉圈禁在懷裡,一動也不敢動。

    沈陸嘉知道昨晚對伍媚來說,痛苦遠大於享受,有些歉疚地在她發頂落下一吻,低聲道:「我們好好說說話。」

    伍媚可以從他的動作里感受到珍惜,她輕輕「嗯」了一聲。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酒店的房間並不大,藍白的基調十分清慡,櫻桃紅的地板在初升的日光下愈發顯得紅艷,床頭灰藍色真絲帷幔安靜地垂掛著。他們的房間在三樓,從某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街邊懸鈴木繁盛的冠蓋,葉片在清風裡招展,仿佛一樹搖晃著的金色鈴鐺。兩個人頭靠著頭,竟然生出一種家一般的安寧和繾綣來。

    「法語我愛你怎麼說?」沈陸嘉忽然問道。

    「Je t'aime.」伍媚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沈陸嘉意味深長地一笑,「哦,讀『熱帶麼』。」

    伍媚很敬業地給他糾正了讀音,甚至還刻意張大嘴巴,叫他看舌頭和上顎的位置。

    沈陸嘉又一次不出意外地發撇了音,不過他演技並不高明,從嗓子裡漏出一絲笑意,被伍媚聽了個清楚。她頓時醒悟過來,惱火地盯住沈陸嘉帶笑的眼睛,「沈陸嘉,你捉弄我?!」

    沈陸嘉趕緊垂眉斂目,一臉肅然地朝著伍媚,無懈可擊地說了一句「Je t'aime.」他的聲線飽滿渾厚,仿佛雍容華貴的大提琴,這句簡短的法文又說的情真意切,伍媚居然有種心跳如雷的感覺。老半天才反應過來要和他抬槓:「沈陸嘉,你哄女人的本事是一日千里啊,真是失敬失敬。」

    沈陸嘉早已經知道伍媚極擅口是心非,當下只不以為意地一笑,將她的肩膀往自己這邊緊了緊。

    「我的,母親,你覺得她怎麼樣?」伍媚有些猶疑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沈陸嘉實話實說:「她蒙著面紗,我沒法看清她的五官,不過感覺應該很美。」

    伍媚點點頭,臉上浮現出一種陷入回憶時邈遠的神情,「我從沒見過比她更漂亮的女人。有一年平安夜的時候她去花市買聖誕紅,結果最後一盆剛好被前面的客人挑走了,那個賣花的男人居然直接將整個攤子丟在一邊,去追最後一個買聖誕紅的客人,強硬地把錢退給對方,把那盆花要回來,送給了她。」

    見沈陸嘉臉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伍媚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很像傳奇小說里的橋段?但事實上這種事情對我母親來講,簡直再尋常不過了,任何女人和她站在一起,都會自動淪為丫鬟。我大學裡的一位追求者曾經捧著一大束紅玫瑰摸上我家家門,結果那天是我母親開的門,下面我想你可以猜到發生了什麼。」

    「他把玫瑰送給了你母親?」

    伍媚點頭,「對,一見鍾情。不止這樣,那傢伙甚至每天都捧著一束玫瑰到我們家門前報導,整整一個月。」

    沈陸嘉搖搖頭道:「也就堅持了一個月而已。」

    伍媚大笑起來,別有深意地看著沈陸嘉:「你可知道他為什麼會退卻?」

    沈陸嘉還是搖頭。

    「因為第三十天的早上他夜不歸宿的父親走出了我家大門。」伍媚笑得有幾分沒心沒肺的味道,「當然,我可以證明,他那倒霉的父親只是恰好在我家喝多了,在地板上躺了一夜而已。因為他不過是法國里昂信貸銀行的一個小幹部而已,還不夠資格睡沙發。」

    沈陸嘉不由想起昨晚聽見的那些關於她們母女二人不堪的閒言是非。或許不完全是空穴來風。不過那又怎麼樣,他愛的是她,無論她的母親有多少入幕之賓,無論她耳濡目染了什麼,她都是他今生唯一想娶的女人。

    扳過伍媚的肩膀,沈陸嘉正色道:「我還是覺得什麼年紀就該有什麼年紀的樣子,你的母親,說實話,我老覺得她像一個雪團做的假人。而且我並不是只認皮相的人。」

    伍媚笑起來:「你誤會她了,因為任何表情都會牽動皮膚從而產生皺紋,所以她才始終都木著一張臉。」

    沈陸嘉不由失笑,「你母親很厲害。」停頓了一下,他又問:「阮沅不是阮鹹的妹妹嗎?昨晚她好像沒有來?是不是她對你母親有看法?」

    伍媚心道,秦亦崢是顧傾城的獨子,阮沅又深愛秦亦崢,未來的婆婆搖身變為自己的繼母,這麼尷尬的場面自然是避猶不及。不過這些關竅顯然不能告訴沈陸嘉,於是伍媚便一面隨口敷衍道:「她有採訪,沒能趕回來。」 一面有些無聊地用腳趾在沈陸嘉的小腿上畫圓。

    沈陸嘉則握著她的手,閉目寧神,享受著這對他而言,既稀罕又奢侈的溫馨時光。

    這份靜謐是被顧傾城的一通電話打斷的。電話那頭顧傾城言簡意賅地要伍媚回家一趟。沈陸嘉只得勉為其難地放人。

    伍媚套上了那件被她撕壞下擺的禮服裙便去了衛生間。刷牙過後,她擰開冷水,用雙手捧住,潑到臉上,然後對著鏡子凝望自己。不出意外的,她在鏡子裡也看見了沈陸嘉。他站在門邊,正含笑望著她。伍媚卻故意偏過頭不去看他。

    沈陸嘉看著她用一把豬鬃發梳梳理她的那一頭烏髮,然後用髮帶將頭髮綁成一個利落的馬尾。

    總而言之,她的一切動作在他眼裡,都是美麗而可愛的,沈陸嘉忽然無比期盼日後的每一天都能像現在一樣,可以這樣看著她。像一個丈夫看妻子那樣看著她。即使生活是一個走向死亡的漫長過程,他也希望這個過程里始終有她,一直有她,也只有她。

    大概是想得太入神,直到伍媚走出衛生間時順手彈了他一臉水珠,沈陸嘉才被涼意一激,回過神來。

    「呆頭鵝。」伍媚嬌嗔地罵了一句。

    沈陸嘉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將她拽進懷裡問道:「我今天中午的機票回藺川,你什麼時候回去?」

    「明天下午吧。」伍媚想了想。

    「嗯,早點回來。我在藺川等你。」

    「好。」

    兩個人又纏綿了半天,沈陸嘉才依依不捨地放伍媚離開。哪怕她出了酒店大門,他依然站在房間的窗戶後面,注視著她裊娜的背影消失在的士的車門後。

    伍媚到家時,顧傾城正坐在三角鋼琴後彈巴赫的《哥德堡變奏曲》。她垂手站在鋼琴旁邊,安靜地等她彈完。

    隨著尾音的滑落,顧傾城合上琴蓋,轉臉看向這個撿來的「女兒」,淡漠地開了口:「昨晚你和那個年輕男人一起過夜?」

    伍媚腦海里閃過一些香艷的片段,含糊地應了一聲。

    「他叫什麼?」

    「沈陸嘉,一家上市金融公司的總裁。」

    姓沈?顧傾城心頭有某種不妙的聯想,但是她面上仍是淡淡的。將墨綠色的天鵝絨防塵罩緩緩抖開,顧傾城旁敲側擊地問道:「他家裡是做什麼的?」

    「他父親和他母親很早就離婚了,他爺爺過去是北方軍區的司令員,不過前一陣子去世了。」

    顧傾城白玉一般的手指不禁捏緊了天鵝絨,原本豎立著的天鵝絨絨毛立時被壓折了腰。半晌,她才從琴凳上起了身,輕飄飄地撂下一句----「你自己把握好尺度,不要一頭陷下去。」當然,也不要毀了他。這句話在顧傾城的嘴邊滾了幾滾,終究還是被她咽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反覆地刪除重寫,因為很容易按照慣性想當然地寫下去,乍一看沒什麼問題,但卻背離了人物的性格。所以必須反覆思考,不能因為主人公關係顯著推進後就男主言行就突破尺度,變的不正經。因為沈陸嘉的舉止言行永遠會保留在一個界限之內,這讓無下限的作者無比蛋疼……

    舉個例子給大家看下----比如在伍媚說出「哄女人的本領一日千里」之後,如果是蘇書記,一定是笑著說「確實是一日千里」,在日上加個重音,而莫傅司絕對會身體力行「二日萬里」,只有沈陸嘉不會將「日」理解成動詞……這一章字不多,卻是最難寫的一章,真是寫的我各種想SHI……

    ☆、44黑夜的奴僕

    沈陸嘉回到沈宅時已經是夜幕沉沉。

    明陽山上到處燈光點點,沈陸嘉知道那是別的軍方大佬的家宅,唯獨沈宅,此刻只有極淡薄的白光從客廳和二樓母親的臥室she出來,猶如沒有神主牌的遊魂野鬼。不過隔了幾日,他拖著行李箱站在鐵門外看向那幢小樓,居然覺得有幾分陌生。推開其中一扇鐵門,門軸處大概上了鏽,鐵門發出鈍重的聲響,仿佛一隻得了肺炎的老狗。沈陸嘉忍不住蹙眉,以前是不會這樣的,因為每周勤務兵都會給門軸上油。有短促的喵嗚聲響起,想必是這刺耳的聲音驚動了蟄伏在花叢里野貓,果不其然,一道敏捷的黑影直貼著階旁糙躥走了,貓兒筆直豎著的尾巴仿佛敲在沈陸嘉心頭的感嘆號。

    他重重嘆息了一聲,緊走幾步,上了檐廊。客廳的門虛掩著,他推了門,日光燈下,張媽正在打盹,聽到動靜,她一下子便醒了,但沙發上的毛線團卻骨碌滾下來,一直滾到沈陸嘉腳下。

    彎腰撿起線團,遞到張媽手裡,沈陸嘉才發現她正在織一件小衣服。

    見沈陸嘉注視著這件小衣服,張媽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了笑意:「我媳婦有了,他們年輕人現在哪裡會織毛衣,趁著孩子還沒出世,我就幫他們織幾件線衣,外頭買的孩子穿了,身上容易冒疹子。」

    「恭喜。」沈陸嘉笑了笑,眼光卻還忍不住停在那件和他手掌差不多大小的嬰兒衣服上,忍不住感慨道:「我小時候穿的線衣也是您織的,一眨眼,您孫子都要出世了。」

    「是啊,我還記得你這麼一點高的時候。」張媽笑著比了個高度,「歲月不饒人吶,你說我怎麼能不老。」唏噓了一陣兒,她又嘆息道,「沈家人丁單薄,你的婚事也沒幾個人操心,陸嘉,你也該自己上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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