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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28:53 作者: 司溟
    鈔票……貨幣……沈陸嘉在腦子裡盤算起來。靈光一閃,他有了主意,你阮咸會摳字眼,難道別人便不會嗎?你只說鈔票,又不曾限定是一國的鈔票。

    「越南使用的塑料鈔,而美元則是紙幣,雖然僧帽猴識別不出色彩,但是它們可以感知材質,這些僧帽猴都是訓過的,讓它們知道紙幣可以換取它們最愛吃的水蜜桃,而塑料鈔只能換取蘋果片,我想不需要多久。只要它們成了,我就有把握讓阿芒也識得鈔票。」

    「好主意。」南嘉魚勾起唇角一笑,露出一口光潔的白牙,一面說一面蹲□,打開籠子,一手撈起了怪叫的阿芒。

    憤怒的阿芒恐嚇一般朝南嘉魚怪叫。

    南嘉魚滿不在乎地捏住阿芒的下顎,湊近了看牙口,「呵,才五歲不到,還沒成年。」又要去查看阿芒的關鍵部位。阿芒張牙舞爪,就是不肯給他查看□。南嘉魚被它逗得哈哈大笑,連聲問沈陸嘉:「這猢猻誰養的,怎麼這麼可愛?」

    南嘉魚的愉悅顯然讓伍媚不痛快起來,她似笑非笑地看住沈陸嘉:「抱著這種長得像人形卻不是人的畜生不覺得噁心嗎?」

    南嘉魚回頭瞪她一眼,譏諷道:「小姐,數典忘祖說的大概就是你這種人,別忘了幾千萬年之前,你的祖先還未必比這幾隻猴子長得美到哪裡去。」

    伍媚涼涼地接口道:「從南先生英偉的相貌就看得出來您的遠古祖先是何等英俊不凡了。」

    南嘉魚一個晚上幾番被伍媚氣的半死,這不是拐著彎兒說他長得像人猿嗎?可是他的出身和教養還能讓他和一個女人站著打嘴仗不成?

    「我明天會回英國。這幾隻猴子你記得給我送回實驗室。」將阿芒往沈陸嘉懷裡一丟,南嘉魚拂袖而去。

    沈陸嘉急急地把阿芒塞回籠子裡,追上南嘉魚。

    「嘉魚學長。今天的事實在對不住,她嘴上一向是不饒人的。」沈陸嘉算是頭一回嘗到夾板氣的滋味。

    南嘉魚長吁一口氣,他哪裡看不出沈陸嘉對伍媚的情意,他本想留在河內幫沈陸嘉的忙,可又不想他兩頭為難,索性離開。當下他正色道:「陸嘉,我勸你一句,這個女人不適合你。」

    沈陸嘉沉默不語。

    「 男女之間,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你待她太好,她未必會投桃報李。」丟下這麼一句話,南嘉魚攔了一輛車,去酒店了。

    兩邊是擁擠的建築物,隔出一條被昏黃的路燈照亮的馬路。攤販、遊客、貨品、垃圾、花樹、夜色、汗水……沈陸嘉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半晌沒有動作。在他的朋友當中,有的愛的是能與之比肩的伴侶,他卻只希望他的女人,永遠都生活在樂園裡,所有的淒風冷雨,他來替她擋;所有的痛楚磨難,他來替她抗;所有的辛酸苦厄,他來替她嘗。收回思緒,沈陸嘉快步回了閣樓。

    二樓的儲藏室內,伍媚已經不在了。沈陸嘉心底泛起些許的慌亂。幸好,當他步入臥室時,聽見了浴室內嘩嘩的水聲。心裡才鬆了一口氣,又想起她連房門都不鎖,萬一他還未回來,有歹人闖入該怎麼辦?

    心裡不痛快的沈陸嘉乾脆去了儲藏室,訓猴子去了。這麼一忙,就忙到了半夜。沈陸嘉回到臥室時,伍媚已經睡了。

    她穿著一件大大的長T恤。寬鬆的圓領滑下幼圓的肩頭,在室內的節能燈下幽幽的白光下閃爍著誘人的色澤。睡著的她身上沒有白天的妖嬈風情,反而像一個無邪的孩子。

    他喉頭一緊,收回目光,輕手輕腳去了浴室沖澡。

    洗完澡,沈陸嘉又趁手把衣服洗了。

    露台的竹竿上,女人的內衣和裙子在夜風中呼啦啦地飄著,有檸檬洗衣粉的氣味和露水的味道混雜在一起。沈陸嘉將自己的衣服仔細地掛在竹竿上,又用大夾子固定好衣架掛鉤。男人的衣服很快便和女人的衣服絞纏在一起。

    天邊是繁盛的星星。有木頭拖鞋和青石板路相碰的聲音,很快又嗒嗒地遠了,淡了。

    沈陸嘉擦乾頭髮,坐到了床沿。剛坐下,就感覺床板一動,身畔的伍媚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咕噥道:「有蚊子。」一邊將手伸到背後撓起來。

    她顯然沒完全清醒,嘴巴委屈地嘟著,睫毛也顫巍巍地抖著。只有指甲在身上這兒抓一下,那裡撓兩下。看得沈陸嘉一陣陣心疼。

    熱帶的蚊子厲害,伍媚白玉一般的皮膚上很快有紅色的腫塊浮起,有些甚至被她撓出了血痕。沈陸嘉記得先前整理臥室時,在床頭櫃裡有一小盒龍虎清涼油。他趕緊翻出來,揭開圓蓋子,用指甲挖出一塊膏體,小心翼翼地塗在她皮膚的紅腫處。

    清涼油很快緩解了瘙癢,伍媚不再四下亂抓,連呼吸也恢復了平順。

    沈陸嘉這才徐徐吐出一口氣。藍色的百葉窗只拉了一半,從fèng隙里可以窺見黃色的月亮,帶著朦朦的暈邊。沈陸嘉將百葉窗全部放下來,還不放心,又去樓下尋了白天伍媚吃剩下的橘子皮。河內氣候炎熱,橘皮里的水分幾乎蒸發殆盡,沈陸嘉用打火機點燃了干橘皮,在臥室里熏了老半天。直到整間臥室都彌散著略帶煙火氣的柑橘味,這才洗手上床。

    他人生中頭一回和女人同床共枕。只覺得心跳如擂鼓。一時間竟然睡不著。床並不大,身旁又睡了人,沈陸嘉也不敢隨意翻身,怕吵醒她。

    天花板上吊扇不知疲倦地旋轉著。空氣里浸潤著cháo熱的濕氣。

    沈陸嘉覺得眼皮逐漸沉重起來,慢慢閉上了眼睛。

    窗外,天色先是沉沉,然後慢慢變白。

    新的一天,又將到來。

    作者有話要說:吃肉神馬的你們忘記了,女主大姨媽來了啊……小狼狗這麼好的男人,腫麼可能浴血奮戰……

    ☆、30傷心之家

    第五天的早晨,沈陸嘉和伍媚帶著阿芒再次來到了阮公館。

    依舊是穆領著他們去了內室。

    這次阮咸沒有在抽鴉片煙,而是一個人盤腿坐在雕花牙床上,床上放著一張小几子,几子上是圍棋棋盤。他左手執白,右手執黑,正在自己和自己對弈。陽光從半攏的窗戶里招進來,穿著猩紅色睡袍的阮咸整個人如同籠上了一層金紗。

    聽見動靜,他折了折眉毛,淡然地落下一枚黑子。這才扭臉看向二人。

    「沈總定然是成了。」赤腳下了床,阮咸勾唇一笑,從沈陸嘉手裡接過籠子,開了籠門,阿芒利索地躥出來,蹲在阮鹹的肩頭,朝沈陸嘉和伍媚齜牙怪叫。片刻後又朝著阮鹹的耳廓壓低聲音唧唧交了幾聲,仿佛是在向主人痛訴這五日的所受的「慘無猴道」的折磨。

    「吵。」阮咸只說了一聲,那猴兒乖覺地一縮身子,刺溜一下滑下他的肩頭,爬到電話牙床前的几案上,將圓滾滾的香櫞抱在懷裡,樂不可支。

    「阮先生不檢驗一番?」沈陸嘉淡淡地問道。

    阮咸笑得魅惑,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沈陸嘉很難相信這世上有男人可以笑得如此勾人。

    「不必了,沈總進來的時候步履從容,呼吸平暢,伍小姐也是人比花嬌,眉目含笑,自然是再順當不過了。」阮咸一面說一面揮揮手,「穆,把合同拿給沈總。」

    站在竹簾外的穆掀開帘子,從懷裡摸出合同,遞給了沈陸嘉。

    沈陸嘉低頭細看這份《股權轉讓協議》,他有種奇怪的感覺,阮咸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最後卻輕描淡寫幾句神神叨叨的鬼話便拱手奉上百分之六的股權,未免太過順利,反而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仿佛是挖了個坑專門等著他跳。

    仔仔細細將轉讓協議看了幾遍,確定裡面沒有漏洞和陷阱後,沈陸嘉方才掏出鋼筆簽字。伍媚望著他手中萬寶龍筆蓋頂端優雅的白星徽號,忍不住在暗中對比著兩個男人。

    沈陸嘉的英俊和阮咸是明顯不同的。阮鹹的長相會讓人覺得*汩汩地在皮肉下流淌,而沈陸嘉的英俊卻叫人沉靜,仿佛一個人在細雨迷濛里仰望青山孤峰。再回想起前幾日訓猴子的情景,伍媚算是見識到他的韌勁了。

    那幾日裡,除了吃飯睡覺這些日常瑣事,沈陸嘉剩餘時間幾乎全都貓在儲藏室,與猴為伍。伍媚自嘲閣樓里真真是人少畜生多。他卻只是抱歉地一笑。然後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利用條件反she來訓練幾隻猴子:要吃水果,便要拿錢來換。要吃符合心意的水果,便要用指定的鈔票來換。還會將每一次的結果細細記錄在案。這樣的兢兢業業,叫素來懶散的伍媚著實無語。

    簽字完畢後,阮咸下了逐客令:「沈總,我還有事,就不招待午飯了。有緣再會。」

    「那我們就不打攪了,告辭。」沈陸嘉禮節周全。

    臨出門前,伍媚遙遙瞥了阮咸一眼,阮咸朝她意味深長地一笑,尖銳的犬齒上白光一閃。

    等到二人走得遠了,阮咸伸手在黃花梨木的棋盤上隨意一拂,黑白二色的棋子頓時混成一團,有幾粒棋子甚至還蹦蹦跳跳地滾下牙床,落在踏腳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阮咸毫不顧惜地用腳踢開踏腳上的瑪瑙棋子,問手下:「穆,吩咐你的事可曾都安排妥當了?」

    穆沉穩地點頭。

    阮咸抬眼看向虛空中的某一點,隨即又垂下眼眸,唇畔帶笑:「很好。幫沈陸嘉找點事干,省得他太閒。」

    黃昏時分,藺川國際機場停機坪上,沈陸嘉和伍媚下了飛機。

    出了航站樓,沈陸嘉剛開手機,就看見成串的未接來電湧上來,都是老宅的座機號碼,他心底無來由地有些發慌,趕緊回撥了過去。

    電話是張媽接的,素來穩妥的老傭人語氣里也是鮮見的慌亂,有些前言不搭後語。

    「我剛出差回來,別急,到底怎麼了?」沈陸嘉按捺住心頭的不詳之感,耐心問道。

    「老爺子被二爺氣病了,家裡亂成一團,你快點回來。」張媽聽到沈陸嘉的聲音,才覺得有了主心骨,暗自吐了口濁氣。

    「我馬上就到。」沈陸嘉掛了電話,揉按了幾下發緊的太陽穴,朝伍媚溫聲道:「抱歉,我家裡出了點亂子,沒法送你回去了。你自己打車回去,到家後發條信息給我。」

    伍媚本想管沈陸嘉要一天休息的,可眼看著他疲憊不已的樣子,默默把話咽了回去。

    「嗯,我先回去了。你自己當心。」說罷,她戴上墨鏡,拉著行李箱,施施然朝計程車營運區走去。白色的闊腳褲在風中飄舞,像鼓起的帆。

    目送她上了車之後,沈陸嘉急步去航站樓的地下停車場取了車,朝明陽山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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