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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28:53 作者: 司溟
    只是他的手裡卻捏著一柄翠玉鎦金琺瑯煙槍,槍頭還鑲嵌有燒藍花卉紋的裝飾。牙床前,一個穿著奧黛的美貌少女跪在地上,正在嫻熟地將金黃色的鴉片膏搓成小丸,用銀簽子放在火上烤軟。然後小心翼翼地掀開煙鍋的白玉頂蓋,將小丸塞進去。阮咸隨之閒適地翻轉煙鍋對準火苗,吸食裊裊騰起香菸。

    一股濃烈的甜香瀰漫開來,阮鹹的神情沉醉而愜意。

    他身前的花几上還擱著一盤佛手和香椽,正散發出幽幽寒香。一隻金絲猴坐在花几上,手裡捧著黃橙橙的佛手,不時嗅嗅聞聞,發出吱吱嘰嘰的叫聲。看見伍媚,那猴子頓時丟下佛手,三兩下就撲了過來。

    伍媚卻是一臉嫌惡,作勢抬腳要踢,沒好氣地喝道「滾開」。

    阮咸徐徐吐出一口煙霧,「阿芒,回來。」

    那猴兒聽到主人的聲音,肩膀一垮,老老實實退了回去。

    將手裡的煙槍遞給少女,阮咸用手撐住頭,斜著眼睛打量沈陸嘉。他年紀雖然不大,但閱歷驚人,識人自有一套。古語有云「深沉厚重,魅力十足者,為第一等人;磊落豪邁,不拘小節者,為第二等人;聰明絕頂,辯才無礙者,為第三等人」。很顯然,伍媚帶來的這個男人是屬於第一等。

    沈陸嘉知道阮咸性子古怪,一時也吃不准到底該怎麼稱呼他,便以退為進。

    「我又不是你親爹,你帶個男人來見我作什麼?」阮咸忽然語出驚人,一雙鳳眼噙著笑,望向伍媚。

    伍媚巋然不動,淡漠道:「沈陸嘉,晟時的沈總,我的頂頭上司。」

    「哦。」阮咸拉長了聲音,又看向沈陸嘉,一臉誠懇地說道:「不好意思,沒聽說過,說不了久仰久仰。」

    沈陸嘉也不動怒,淡淡一笑:「我倒是對阮先生久仰的緊。」

    阮咸坐直了身體,饒有興致地盯住沈陸嘉:「直說吧,來找我幹嗎?」

    「我想請阮先生,打消增持和收購鼎言股票的念頭。」沈陸嘉開門見山。

    阮咸嗤嗤地笑起來,伸手指指自己的太陽穴,又看住伍媚:「你們沈總這兒不會有毛病吧?」

    「有毛病也沒你嚴重。」伍媚語氣譏誚。

    「你和他睡過了?」阮咸鳳眼微眯,改用越南語質問伍媚,連聲音也冷了幾分。

    伍媚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並未回答。

    阮咸忽然笑起來,「沈總,您先去書房等我,我和您的這位伍小姐有幾句話要講。」他言辭客氣,語氣里卻帶著不可一世的自負和不容拒絕的傲慢。

    沈陸嘉並沒有動,只是抬眸看向伍媚。

    伍媚知道他在徵詢她的意思,心頭一暖,朝他點點頭。

    「那我就把伍媚暫時交給阮先生了。」沈陸嘉淡淡撂下一句,邁開長腿離開了內室。

    阮咸臉上的笑意愈發意味深長,「我的小伍媚如今真是翅膀長硬了啊。知道幫著外人來算計我了。」

    「唷,阮大少您多厲害啊,粘上毛比猴兒都精,我要是能算計到您那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伍媚冷笑。

    阮咸仿佛聽不出她的冷嘲熱諷,反而笑眯眯地講起了故事:「從前,大森林裡有一隻老虎向貓學藝,貓教會了老虎跳躍和捕捉的技巧之後,老虎卻妄圖吃掉貓,不料貓還留了一手。」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赤腳下了床,走到伍媚面前,居高臨下地一笑:「何況你還算不上是老虎。你今日所有的一切,大半皆來自於我,若是惹毛了我,你該知道代價。」

    伍媚剛想頂嘴,阮咸已經出手如電,右手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頜,臉上笑容半絲未褪,「我幫你磨尖了牙齒和爪子,不是讓你對付我的。」

    伍媚臉色有些發白,但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憤怒地盯著阮咸。

    阮咸卻用左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我好容易幫你把晏經緯調到藺川去,乖,別辜負了哥哥的一片好心。」

    伍媚渾身一僵。晏經緯的高升居然是他在裡面做的手腳?她認識他六年,還是摸不清楚這個男人的勢力到底大到什麼地步。

    阮咸卻趁她分神,將臉湊向她雪白的耳廓,又伸出舌頭含住了她圓潤的耳珠,然後舌頭惡劣地迤邐而下,緩緩掃過她的頸項。伍媚咬緊下唇,抬起膝蓋就向阮鹹的某個緊要部位頂去。

    阮咸惑人地一笑,雙手捏緊伍媚的手腕,直接將她拖著一齊倒向了那張雕花牙床。

    叫阿芒的猴子吱吱怪叫兩聲,捂著眼睛跳到了旁邊。

    阮咸低低一笑,伸手一扯牙床上猩紅的帷幔,床尾露出一幅女子的半身□,照片裡女子正在沐浴,仰著頭任由水灑在臉上,雙眸微眯,姿勢放鬆而享受。打濕的烏髮隨意地披在胸前背後。

    「怎麼樣,我把你照的美不美?」阮咸含笑問伍媚。

    「你這個死變態,居然偷拍我。」伍媚咬牙切齒。

    阮咸嘴角的笑意逐漸擴大,「看見照片下面的這些斑點嗎?我特別喜歡對著你這幅照片打飛機。至於那些斑點----」阮咸笑得很無恥,「可都是我的精華。」

    「阮大少您可是高富帥,居然也要靠打飛機度日?」伍媚猛地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阮咸,諷刺道。

    「你知道的,妞泡多了會累,愛做多了會瞌睡。」

    「您這名字真是可惜了,您就該叫阮鹹濕,又咸又濕,和你這個人一樣,叫人噁心。」伍媚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起了身。

    阮咸兩隻手交疊枕在腦後,「你說我把這幅照片給沈陸嘉,他會怎麼樣?」

    伍媚腳步一窒,卻沒有停住,只冷冰冰地丟下三個字:「隨便你。」

    等到伍媚掀開竹簟簾幕,阮咸才自言自語一般,「我最討厭那些健康的、正直的、乾淨的男人了。」說罷,懶洋洋地起了身,穿上木屐,彎腰抄起地上的猴子去了書房。

    沈陸嘉坐在書房的沙發上,伍媚坐在他身側。

    阮咸狀若無意地掃過沈陸嘉面前那杯紅茶,沒有絲毫飲用的痕跡,朝伍媚冷笑了兩聲。

    「沈總,我這人什麼都缺,唯獨不缺錢。你要我放棄增持和收購鼎言的股票,也行,但我有一個條件。」阮咸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阿芒金色的絲毛。

    「阮先生請講。」

    「這隻金絲猴我馴養了三年了,可惜它是個不識貨的,你給它鈔票,它會毫不猶豫地撕個粉碎,沈總是搞金融的,想必可以教教它仕途經濟。」阮咸笑得邪惡,「倘若沈總在五天內教會它認得鈔票,我就放棄增持和收購鼎言的股票,還把我手裡鼎言百分之六的鼎言股票送給你,如若不成,就請沈總打道回府。」

    「好。一言為定。」沈陸嘉起了身,沉穩地答應了。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阮咸並沒有多喜歡伍媚……因為他是不會愛上人類的……

    不能倒戈啊姑娘們。

    小狼狗必須完勝阮鹹濕……

    ☆、28遠離塵囂

    因為帶著一隻猴子,酒店自然是沒法住下去了。沈陸嘉便主動聯繫了莫傅司留給他的人名中的一個。

    對方會只會說粗淺的中文,儘管交流的不是很順暢,但顯然莫傅司已經事先交代過了,沈陸嘉剛一自報家門,對方便異常熱情地說「沈先生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

    於是沈陸嘉便坦言想要找一處房子借用幾天。那個叫黎博元的男人想了想,慡快地說自己在三十六街區有一間小閣樓,原本是打算改造成家庭旅館的,現在便借給他們暫住。還約了時間地點領他們過去。

    收了線,沈陸嘉看向正在收拾行李的伍媚道:「閣樓條件恐怕比不上酒店,你若是住不慣,不如就還住在這兒,我一個人搬過去就行。」

    「我堅決跟領導共進退。」伍媚笑吟吟地回了一句。

    沈陸嘉笑笑,低頭又去撥電話,卻聽見伍媚忽然問道:「你有把握嗎?猴子再聰明,終歸是頭畜生,何況只有五天時間。」

    沈陸嘉朝她淡定地一笑,撥通了電話。

    應該是越洋電話,伍媚聽得清清楚楚。電話里沈陸嘉請對方立刻搭乘飛機將三隻分別叫拉格朗日、克卜勒和諾特的僧帽猴送到河內來。

    伍媚嘖嘴,這三隻猴子的名字都來源於數學大家,拉格朗日在數學、力學和天文學上都是建樹頗豐。至於克卜勒,提出了行星運動三大定律,更是赫赫有名。而諾特,則是一位偉大的女性數學家,被譽為抽象代數之母。

    「這些猴子的名字夠霸氣啊。」伍媚揶揄道。

    「是我的一位學長起的。他為人比較狂傲。」沈陸嘉解釋道。

    不用說伍媚都猜到這些名字肯定不是出自於端方嚴正的沈陸嘉,她有些好奇地接著問道:「諾特是只母猴子吧?」

    沈陸嘉點頭,眼裡有讚許之意。

    「你讓別人給你送三隻猴子過來做什麼?阮咸讓你訓的是阿芒。」伍媚不解。

    沈陸嘉笑笑:「我讀大學時,看亞當斯密在《國富論》里說『沒有任何人曾經看到過兩隻狗公平而神聖地交換骨頭。沒有任何人曾經見證過,一隻動物通過肢體語言和自然的叫聲,向另一隻傳達這樣的意思:這是我的,那是你的;我願意用這個換你那個。』我覺得這話說的很有意思,就和我那位動物學專業的學長就進行了一項合作研究,教動物使用貨幣。那三隻僧帽猴就是我們成功訓練出來的樣品。」

    「僧帽猴?」伍媚從沒聽說過這種猴子。

    「叫僧帽猴是由於它們頭部有一大撮黑毛,看上去就像修道士的黑色風帽。這種猴子智商很高,而且*明確,只關心食物和□,非常適合做研究。」沈陸嘉一面說一面將阿芒塞進籠子裡,一手提著籠子,一手拉著行李箱朝門外走去。

    阿芒自由散漫慣了,在籠子裡抓耳撓腮,竄上蹦下,唧唧亂叫。

    攔了一輛計程車,兩人去了三十六街區。小巷錯綜複雜,如同迷宮一般蜿蜒曲折。一間間花花綠綠五色斑斕的店鋪緊密地連接在一起,肉感的美女海報、寫有英文的酒吧招牌、鴿子籠一般的家庭旅館、茶攤上掛著的錦緞燈籠……簡直叫人疑心處於某個雜糅的時代。

    黎博元是一位越南珠寶商人,個子不高,但看上去相當精悍。他將店面暫時交由夥計打理,很殷勤地領著沈陸嘉和伍媚去了閣樓。

    閣樓臨街,木製的,黎博元開了門鎖,有輕微的苔蘚味混雜著塵埃的氣味撲進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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