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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28:53 作者: 司溟
    伍媚看著舞台上的濃黑,眼神虛空。頭四十五分鐘她不會看,她只為那隻第二幕開場時才會出現的白天鵝而來。只為她而來。

    儘管劇情俗爛,一個被魔王羅特巴爾特施了魔法的落難公主奧傑塔,變成了可憐的白天鵝,只有王子齊格弗里德真心愛上公主才能破處魔咒。然而男人永遠都是「老虎老鼠傻傻分不清楚」,魔王的女兒奧吉莉亞變成了奧傑塔的模樣,王子被這黑衣尤物迷得神魂顛倒,與之訂婚。結尾自然是大團圓,王子與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沈陸嘉倒覺得也不是特別無聊。不過到了第一幕群舞的部分,隨著一群穿著緊身褲的男舞者上了台,沈陸嘉忍不住皺眉,緊縛的褲子貼著舞者的下/身,*的輪廓幾乎纖毫畢現,他並沒有從中感受到力與美,只覺得有礙觀瞻,有傷體面。

    伍媚大致猜到了沈陸嘉何以皺眉,在暗中發笑,這位沈總,還真是一位妙人。

    好容易熬過了第一幕里漫長的王子成人禮舞會,到了第二幕。伍媚這才坐直了身體,緊緊盯著舞台。

    王子拿著弓箭在湖邊狩獵天鵝。然後奧傑塔,也就是穿著潔白芭蕾舞裙的晏修明輕盈地旋轉跳躍著出現了。慢板雙人舞里,她那麼純潔,那麼含羞帶怯地看著王子,眼神幾乎要讓人心碎。即使此刻並不是該鼓掌致意的時候,台下還是爆發出一陣掌聲。

    看吧,人們永遠都愛溫柔無害的白天鵝。黑漆漆的廳堂內只有舞台上的一柱光,追逐著女主角。雪白的裙裾在強光下愈發白得刺目。伍媚從小就不喜歡白天鵝,別人看天鵝是純潔的象徵,她卻覺得充滿著□的污穢感。媚俗的長脖頸,豐腴肥美的肉/身,難怪當年宙斯為斯巴達王廷達瑞俄斯之妻麗達的美貌傾倒時會變成天鵝與其苟合。

    隨著嘹亮的號角聲,第三幕里黑天鵝終於出現了。晏修明換上了黑色芭蕾舞裙,頭上戴著璀璨的王冠。她臉上的表情也一改第二幕的優柔溫馴,變得驕矜魅惑。可是台下的沈陸嘉卻不由自主想起了在瞑色初遇伍媚時她跳得那支舞。這個女人,才當得上是媚骨天成。

    伍媚沒有心思看劇情,她在等著第三幕的重頭戲----連續三十二圈的揮鞭轉。當年她可以在不超過一條皮帶圈出的範圍里做完這個動作。現在她想要看看芭蕾舞公主能做到哪一步。

    晏修明開始連續不斷的軸轉,黑色的裙旋出一個個完美的圓周。沈陸嘉驚奇地看著舞台上的女子。她的腳尖的移動範圍沒有超過直徑五十厘米的圓。伍媚下意識地將手按在左膝蓋上,眼神痛楚而絕望,她的腿,現在連一個最基本的劃圓圈都做不了。手指不由發力,票根在她細白的手指里痛苦地蜷縮,最後變成皺巴巴的一團。

    沈陸嘉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身側銅版紙皺褶的聲音。他稍稍轉頭便看見了聲音的來源。即使光線非常不好,他還是感受到了伍媚眼睛裡黑壓壓的痛苦。她在為什麼而痛苦?她這樣恣意妄為的女人也會為什麼而痛苦嗎?沈陸嘉頭一次發現自己湧起了蓬勃的好奇心。

    感受到沈陸嘉研判的目光,伍媚心中一驚,不著痕跡地把手移到他看不見的身側,又恢復了一貫調笑的口吻:「沈總幹嘛看我,我能比天鵝公主好看嗎?」

    她的眼神里還有一絲殘餘的被戳穿的惱怒和倔強,沈陸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不顧看演出的禮節,開了口:「我不懂舞蹈,但是我覺得你上次跳的弗拉明戈很好。」

    伍媚的心猛地一跳。沈陸嘉看出什麼了嗎?他這是在安慰她?不,她只會當做是一句客套話。捂住嘴笑了笑,「那我就謝謝沈總的誇獎了。」

    兩個人又繼續看演出。

    已經到了尾聲。隨著舞者的謝幕,劇場裡所有的燈一時間全部亮起。伍媚忍不住伸手去抵擋那光。

    舞台上的晏修明看見了沈陸嘉,露出一個真心的微笑。馮青萍早已經從後台走出來,手裡抱著一大束的花。將花束往女兒懷裡一塞,她愉快地說道,「花是陸嘉派人送的。」

    有記者終於從安保人員里突出重圍,扛著長槍短炮就要採訪晏修明。

    「晏小姐,我是藺川都市報的記者。您今晚的演出真是美妙極了,您以後會考慮留在國內發展嗎?」

    「晏小姐,一人分飾兩個差異很大的角色,壓力大嗎?」

    ……

    馮青萍最煩這些記者,不過是些小角色,也配採訪她女兒?

    晏修明倒是難得的好脾氣,朝記者們粲然一笑,「謝謝媒體朋友的讚譽,我跳了兩個小時,讓我休息一下,可好?」

    女神一笑,男記者立刻縮回了採訪話筒,舉起相機,自發挑選著最美的角度捕捉了幾張女神的倩影。馮青萍則護著女兒向後台走去。

    沈陸嘉在心中贊一聲好修養,出於禮貌,他也必須去後台一趟,做個交代。然而一回身,他驚異地發現伍媚已經不知道何時悄然離開了,空氣中只依稀留下了鴉片的香味。

    馮青萍正在點評女兒今晚的發揮水準:「白天鵝的舞蹈動作跳得很到位,肢體表現的柔美連貫;但是黑天鵝一段跳得還不夠動感強烈,回去還要練,尤其是揮鞭轉,移位還是嫌大……」

    沈陸嘉恰好聽見了這一番話,看上去不過是一個凡俗婦人的晏伯母似乎對芭蕾舞非常之懂行。

    「啊,陸嘉來了。」馮青萍拔高了聲音。

    「晏伯母,晏小姐。」沈陸嘉客氣地一笑,「演出很精彩。」

    「喊她修明就可以了。什么小姐來小姐去的,多見外。」馮青萍假意責怪道。

    晏修明緊了緊懷中的鮮花,「沈總,謝謝你送的花。」

    「我也不太知道你們女孩子喜歡什麼花,就讓秘書幫我訂了一束,希望你喜歡。」 花其實是沈陸嘉讓薛心璐買了派人送來的,他有花粉過敏的毛病,絕對不會主動去買。

    晏修明眼底有失落滑過,不過還是微笑著說道,「我很喜歡。」

    誰也不知道,後台僻靜處,有一雙眼睛冷眼瞧著這一切,嘴角浮泛出一個興味盎然的笑來。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是在聽著《天鵝湖》舞劇下寫完的,這樣比較有感覺,有木有很敬業~

    ☆、14笑面人

    「商院長,您好。」沈陸嘉看著眼前穿著白大褂,長著水汪汪的桃花眼的男人,有些難以置信他和莫傅司是一母所生的兄弟。

    「沈總,久仰久仰。」商淵成面上帶笑,但是並沒有主動伸出手去,他是學醫出身,不喜歡和別人有肢體接觸,這點倒是和莫傅司如出一轍。

    沈陸嘉是為爺爺沈國鋒的病來的。老爺子發病那晚送到藺川市軍區總院後,說是急性心衰,雖然人是救過來了,也出院回家了,但是精神大不如前。沈陸嘉便通過莫傅司的關係,想找商淵成請幾個外籍專家會診一下。因為沈國鋒的身份比較敏感,不方便大鳴大放,這也就難怪有人調侃國內政治是老人政治,這些位高權重的老人家一旦生點大毛病,關係的不止是自家姓氏的排名順序,也影響著國內政壇一系勢力的興衰。所以他不得不慎重。

    「到我辦公室談吧。」商淵成知道自己那個同母異父的哥哥輕易不開金口,今早破天荒打電話給他,可見和沈陸嘉的關係。習慣性地把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裡,商淵成又吩咐助手,「去把心臟科的江道真教授請過來。」

    院長辦公室內,商淵成請沈陸嘉坐了。又讓護士泡了獅峰龍井過來。

    「沈總,喝茶。」

    沈陸嘉潤了潤唇,才要說話,就聽見清脆的高跟鞋聲。然後門被從外面很隨意地推開,熟悉的鴉片香水飄進沈陸嘉的鼻子裡。

    是伍媚。她今日全然未施脂粉,穿著奶泡白的上衣,香檳色的長褲,腰間繫著一條玫瑰金的細腰帶,越發顯得腰肢盈盈一握。她和商淵成又是什麼關係?沈陸嘉下意識地蹙起了濃黑的眉毛。

    商淵成看見嫵媚穿著一雙金色的足有七八厘米的高跟鞋登時就拉下臉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你還穿高跟鞋……」話還沒說完,卻見伍媚已經兩眼晶亮地看著沈陸嘉,「沈總?」

    「伍老師。」沈陸嘉聽到商淵成提高跟鞋的事,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向了伍媚的小腹。然而只是一瞬便又覺得自己逾越了。轉念又不禁想起了夏天,腦子裡居然一時有些亂,臉色略微沉了幾分。

    「你們認識?」商淵成也有些訝異。

    「沈總是位宅心仁厚古道熱腸的大好人。」伍媚說這話時眉眼含笑,但是聽在沈陸嘉耳里卻味道怪怪的,好像在說他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伍媚可沒心思去揣摩別人的臉色,她徑直坐到商淵成身側舒適萬分的鞣製海象皮沙發上,低頭解開金屬搭絆,甩脫了高跟鞋,盤起了膝蓋,又長舒了一口氣。

    商淵成卻眉頭微皺,低下頭,毫不避嫌地伸手在她左腳踝處按了按,「又不舒服了?」

    江道真進來時就看見這一幕,笑呵呵地說道,「伍老師又來看我們商院長了?」

    「江教授。」伍媚神色自若,半點沒有尋常女孩子被開這類玩笑時的窘迫。

    江道真進門的瞬間,沈陸嘉已經起了身。

    「江教授,這位是晟時的沈總。」商淵成也暫時擱下伍媚,起身為沈陸嘉引薦。

    「江教授,您好,感謝您從百忙之中抽空過來,今日有點事情怕是要麻煩您和商院長了。」沈陸嘉言辭恭謙卻不失從容。

    無鋒而厲,不驕而橫,氣度很好,江道真在心底做出了自己的判斷,也很客氣地和沈陸嘉寒暄了兩句。

    沈江二人在伍媚對面的紅木官椅上坐了,商淵成這才拉開自己辦公桌的抽屜,將一盒子涼果遞給正在無聊的伍媚,努嘴道:「呶,宋記家的,全是你喜歡的。」還沒等伍媚接口,又把桌上的平板電腦丟到伍媚懷裡,「你卡著的那一關我幫你過了,你繼續打吧。」

    伍媚唇角一彎,朝商淵成粲然一笑。一面悠閒自得地吃著各色涼果,一面將平板電腦擱在腿上打起了憤怒的小鳥。

    江道真看得眉開眼笑,沈陸嘉卻覺得有股莫名其妙的不適之感。

    「沈總,不會打攪你們談事情吧?」伍媚忽然抬頭,看向沈陸嘉,額角一縷碎發粘在雪白的臉頰上,正隨著說話的氣流微微顫動。沈陸嘉陡然覺那縷髮絲礙起眼來。

    念頭剛一閃過,心底卻是悚然,對素來不近女色的他來說,這幾乎是魔障了。收回視線,沈陸嘉神色淡淡,「不礙事。」說完便從公文包里拿出一疊病歷,請江道真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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