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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28:53 作者: 司溟
    遁……

    ☆、3夜森林

    「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沈陸嘉蹙眉看著「瞑色」油漆斑駁的招牌。

    「你看看這名字多有文化內涵,瞑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駱縝川嬉皮笑臉地鉤住好友的肩膀,「中國不是有句古話叫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嗎?」

    沈陸嘉忍不住糾正道,「樂樂在這裡念yuè lè,不是lè lè。前一個樂(yuè)是動詞,指欣賞音樂,後一個樂(lè)才是快樂的意思。」

    駱縝川卻是一臉不耐煩的神氣,「我是香蕉人,你不能拿這些多音字來要求我。」一面說一面把沈陸嘉半拖半拉進了瞑色。

    雖然這家夜店外觀看上去毫不起眼,但內里倒並不像沈陸嘉想像的那般污濁不堪。裝潢反倒別有格調。

    「駱二少。」蘇浙穿著杏子紅的襯衫,含笑朝二人款款走來。

    「蘇老闆。」駱縝川眼見著蘇浙一雙水波瀲灩的眼睛直往好友身上飄,好笑地提點道,「蘇老闆,我朋友不是你那條道上的。」

    蘇浙一笑,「駱二少想多了。蘇浙只是見您這位朋友氣質高華,有如珠玉在側,自慚形穢罷了。」

    聽到這裡,沈陸嘉已經知道眼前這個蘇老闆大概是個分桃斷袖的。他個性狷介,不喜這些邊緣人士,因此只微微頷首致意。

    蘇浙抬手看表,伍媚快要到了,便主動結束了寒暄,「駱二少喜歡的那個包間我給您留著了,二位隨意,我先失陪一下。」

    沈駱二人往樓上走時,駱縝川朝蘇浙的背影一努嘴說道,「別看他是個玻璃,背後的水倒真不淺。」

    沈陸嘉沒有接話,只是自顧自地低頭往包房裡走。幸好駱縝川知道他素來是個心思重的,也不以為意,說了幾句便打響指吩咐侍者拿酒去了。

    「唉呀,真舒服。」剛進包廂,駱縝川就把自己攤平躺在沙發上,愜意地直哼哼。

    沈陸嘉看著好友的模樣,蹙眉道,「我承認這裡的裝潢檔次是不低,可是駱二你這副樣子是不是太誇張了?」

    駱縝川立刻嚷起來,「還不是我哥,我對酒店管理一點興趣都沒有,他非逼著我當什麼執行董事,每天讓我和那一群老東西積唧唧歪歪打嘴仗,他自己倒好,追著女人回美國了,你說我容易嗎?我容易嗎?」正說到義憤填膺,從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悠揚的樂聲。

    駱縝川立刻從沙發上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好戲上場了,陸嘉,這兒跳舞的那個妞兒簡直就是條美女蛇,那身段軟的跟沒長骨頭似的。」

    「我在這兒坐會兒,你自己去看吧。」沈陸嘉依然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走吧,知道你今天下午被你家沈老太爺罵了個狗血淋頭,心情不好。這人生啊,就得自己學著找樂子,不然豈不是得悶死。」駱縝川心性里總是帶著一股憨直之氣,所以沈陸嘉總是拒絕不了他。當下,只得和他一齊往看台走去。

    不得不承認二樓的看台設計得極好,從上面將整個一樓舞台俯瞰無餘。空闊的舞台上此時只靜靜地站著一個女子。烏髮,雪膚,紅裙,她頭頸低垂,仿佛將來自樓上樓下所有雄性的目光隔絕在外。

    駱縝川眯眼,「怎麼好像換人了?」

    有吉他的伴奏響起。蘇浙不知何時換了一身黑色的襯衣,右手撥著弦從帷幕後一步步走向光的所在。

    駱縝川還沒來得及感嘆蘇浙今日居然親自出場,卻見那女子忽然動了起來。她如雪的玉臂輕輕一抖,手裡的響板發出清脆的響聲。然後一個迴旋,殷紅的裙擺抖成一朵驕傲的大花。

    蘇浙手裡的吉他聲愈發激揚。伴著音樂,女子用她的修眉妙目;用她纖細的手指,柔韌的腰肢;用她優雅的腳踝;用巨大的裙裾,靈動的舞步,繁響的踢踏,輕雲般的漫移,旋風般的疾轉瞬間攫取了無數迷戀和傾慕的眼光。

    蘇浙卻敏銳地注意到了伍媚左腳的虛弱。弗拉明戈要求舞者在舞蹈時用腳跟和腳掌踏擊地面,從而和響板的節奏相呼應,伍媚的左腳的叩擊聲比右腳低了一個音高。

    沈陸嘉默默地看著跳舞的女子,她素著一張臉,只是用口紅極為精緻地勾勒出了兩片唇。她的眼珠子非常黑,清澈到幾乎寒冷的地步,像雪夜裡的北極星。沈陸嘉不由想起他在英國威斯敏斯特教堂里看見的天使畫像,昏暗的教堂里點著白燭,顫抖的燭光里,那天使的眼睛裡並沒有我們想當然的仁慈和溫柔,而是沒有人味的冷。這樣的眼睛和他印象里的那雙眼睛太過相象,這個紅衣女子,像一簇跳躍的火焰,灼痛了他的神經。於是他轉身往包廂走去。

    駱縝川望著好友折回的背影,搖了搖頭,又專心致志地看舞去了。

    隨著舞蹈□的到來,周圍的喝彩聲吹口哨聲鼓掌聲此起彼伏。卻在這時,一群便衣警察大搖大擺進了瞑色。

    「負責人呢?有人舉報這裡涉嫌yín/穢活動。」為首的警察五大三粗,渾濁的眼睛珠子直勾勾地盯著台上的伍媚。周圍夜遊神們哪裡還敢久留,趕緊呼啦一下做鳥雀散,生怕牽惹其中。

    蘇浙面色一沉,丟下吉他,朝一幹警察走去。

    伍媚卻慢條斯理地理了理鬢髮,朝警察們嫵媚一笑,這一笑,真當得《愛將》里那句歌詞----媚眼輕舒出,千縷電。

    趁警察們還在那一笑里沒回過神來,伍媚忽然惡作劇一般朝樓梯處掠去。

    「她跑了!」一個警察嚷起來。

    蘇浙看著追過去的警察,哭笑不得。她自然是不會有事的,不過這麼一鬧,他這點產業怕是要坐實了藏污納垢的罪名了。

    駱縝則在樓上看得津津有味。

    二樓是環形結構,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越發靠近,伍媚一個閃身,擰開門把手,如同鰻魚一樣滑進了一個包廂。

    沈陸嘉正欲出門尋駱縝川,就感覺一個香軟的身體跌進他懷裡。

    「那個跳舞的女人呢?」門外是氣喘吁吁的男聲。

    伍媚眨了眨眼睛,伸手摟住沈陸嘉的腰,在他耳畔軟聲道,「先生救我,我只是在這裡跳舞的音樂系學生,不想進派出所。」

    鼻尖是淡淡的清香,耳畔是溫熱的氣息,沈陸嘉面無表情地推開她,「到沙發後面去。」

    伍媚忍不住深深看了他一眼。烏黑的眉毛如同出鞘的劍,幾乎是古典小說里被用濫了的那句「斜飛入鬢」,棕褐色的眼珠,眼神淡而警醒,一管窄而直的鼻子下是線條清晰的薄唇和堅毅的下巴。她見過很多長相出眾的男人,眼前這個男人或許算不上最出挑的,但卻給人一種罕見的沉穩和從容的氣質。

    於是伍媚拎著裙擺矮身蹲在沙發後面,沈陸嘉則重新坐回了沙發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門被粗魯地打開,那群便衣進了包廂,氣焰高漲,「我們是警察,在執行任務。」

    沈陸嘉只是慢條斯理地低下頭抿了一口酒,置若罔聞。

    為首的警察只覺那男人的沉默裡帶著一種強大的壓迫感,而且似乎有幾分面熟,語氣便放緩了三分,「我們也是接到舉報,說這裡涉嫌yín/穢活動,樓下跳艷舞的女人似乎是進了這個包廂。」

    「弗拉明戈不是艷舞。」沈陸嘉語氣平淡。

    駱縝川恰好推門進來,「喲,這是幹嗎?」他大大剌剌地朝沙發上一靠,雙手交叉枕在腦後,腳也擱在了茶几上,「搜人搜到爺這兒來了,誰給你們這麼大的臉?你們要搜也行,要是沒搜著----」駱縝川故意停頓了一下,「我倒要找你們常耀江常局長好好聊聊了。」

    藺川廟大菩薩多,這兩位看著就是招惹不起的,為首的警察打了個哈哈,便帶著手下自覺退了出去。

    駱縝川這才扭身,將頭探向沙發背面,笑嘻嘻地說道,「美女你可以出來了。」

    伍媚起了身,朝二人一笑,「剛才多謝二位了。」說完便要離去。

    駱縝川一個滑步擋到她面前,「美女,天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們學校學風很嚴的,被人看見了我今年就拿不到獎學金了。」這個年輕的男人眼睛裡根本就沒有慾念,只有好奇與逗弄,所以伍媚眼睛眨都不眨,隨口便又扯了個謊。

    駱縝川忽然將臉猛的湊近伍媚的脖頸,使勁一吸溜鼻子,「窮學生?那我怎麼在你身上聞到了鴉片香水的氣味?它好像還沒有便宜到連窮學生都用得起的地步吧?」

    男人的俊臉上掛著可惡的笑容。伍媚勾唇一笑,「難道窮學生便不可以有一兩個闊親戚麼?」

    「是闊親戚還是闊金主?」駱縝川笑得惡劣,曖昧地又向伍媚的耳畔嗅去。

    「這位先生,請您自重。」伍媚的語氣聽上去似乎已經帶上了急意。她的手也觸碰到了駱縝川的襯衫,是一個推拒的姿勢。

    駱縝川捉弄的心思更甚,一把按住伍媚的手。掌心觸及襯衫下的男子胸膛,伍媚立刻畏懼似地將手往下滑去,想要掙脫。

    一個躲,一個追,一直糾纏到皮帶下的褲兜處,伍媚這才扭頭朝沈陸嘉求救,語氣哀懇,「先生,再晚我們宿舍就要門禁了。」

    「駱二,放她走。」沈陸嘉也覺得好友鬧得有些過了。

    「爺就饒了你這次。」

    「謝謝。」伍媚朝沈陸嘉道了謝,攥緊了右手,翩然出了包廂。

    一樓的客人幾乎走光了。蘇浙一個人坐在吧檯上,彈著不成調的曲子。酒保在他身後,安靜地擦拭著玻璃杯。看見伍媚,蘇浙從吧檯上跳下來,將手袋拿給她。

    伍媚接過手袋就要走。

    已經喝得有些微醺的蘇浙喊住她,「你的左腳……沒事吧?」

    伍媚的步子一下子頓住了,她頭也沒回,冷冷道,「不勞你費心。」

    出了瞑色,伍媚這才張開手掌,掌心裡躺著她剛才從駱縝川褲兜里「順」來的悍馬的車鑰匙。瀟灑地一揚手,車鑰匙在月色下划過一道漂亮的弧線,準確地落進了路旁的垃圾桶里。伍媚這才心滿意足地鑽進自己的奧迪Q7里。

    駱沈二人離開時正值月色中天。沈陸嘉已經遙控開了自己的瑪莎拉蒂,卻看見駱二手忙腳亂地將褲兜翻了個底朝天。

    「鑰匙不見了?」

    「嗯。我記得我丟在褲兜里的。沒有拿出來啊。」駱縝川表情鬱悶,忽然他神色一變,恨恨地磨起牙來,「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個跳舞的丫頭,是她走我褲兜里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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