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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25:33 作者: 九尾葉
    道格拉斯目送他消失在夜色中,正要關門,臉上忽然傳來輕微的濕意。他詫異地伸出手去,有什麼東西輕若無物,落到掌心即化為水滴。

    下雪了。遲來一整個冬天的雪花,終於踏著尊貴而慵懶的步伐,紛紛揚揚地降臨人間。

    不遠處的別墅里,陳堅和楊州站在各自臥室的窗前,靜靜地看雪。

    放眼望去,入目皆是雪白,而在這純潔唯美的景象下,萬物蟄伏,即將破土而出。

    第四十一章 遊行

    三月十八日早上八點半,七號基地毫無徵兆地爆發了十年來最大規模的遊行。上萬居民湧上街頭,或遊行或靜坐,抗議多年來遭受的不公正待遇,要求廢除《隔離法案》。

    這次遊行聲勢浩大,卻井然有序,很明顯經過了嚴密的組織。

    七號基地的政府大樓前,數百居民排列成整齊的方陣,在他們頭頂上,漂浮著巨大的全息投影,只寫著兩個單詞:equality、freedom。

    《每日郵報》是第一個報導此事的媒體,幾分鐘後,他們的文章被同行瘋狂轉載,全網盡知。

    彼時一號基地正是下午,行色匆匆的路人停下了腳步,亂跑的小孩子被召喚到父母的懷抱圈著,所有人都緊張地盯著手機,關注這場震撼全球的群眾運動。

    這次的事件比年前連環殺手K在一號基地落網更牽動人心,不計其數的人各懷心事,目光緊緊地黏著七號基地,焦急地等待事態的發展。

    楊州也是其中一員。這個消息對於他來說稱得上震驚。來基地後他一直提防著陳堅,以為一號基地會有大動作,沒想到竟然是平時默默無聞的七號基地先做了出頭鳥。不止是他,看聯合政府手忙腳亂的程度,估計UNPO在事件發生之前也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手腕上的通訊器開始發燙,傑弗里第十二次向楊州發起通信,被他悄悄拒絕了。

    客廳里落針可聞,瀰漫著山雨欲來的壓抑之感。楊州微微偏過頭,看到陳堅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手指滑動著,也在一目十行地瀏覽新聞。

    到現在為止,遊行已經持續兩個小時,而七號基地和聯合政府都尚未作出表態,唯有基地警察局啟動了緊急預案,出動了部分警力維持秩序。

    「你知道這件事?」楊州開口問,試圖在死水中攪出一點波紋。

    不怪他多想,七號基地毫無徵兆地爆發遊行,且又在如此微妙的時間點,懷疑到陳堅身上也十分合理。更何況,事件剛報導出來時,楊州留意過他的表情,雖然一臉凝重,卻沒有他想像得那樣驚訝,反而困擾更多,好像已經料到了這個結果似的。

    陳堅收起虛擬報紙,眼珠朝楊州的方向一轉,沒什麼特別的情緒,略微耷拉的眼皮倒是顯出幾分倦怠。「不知道。」他說。

    這話並不完全準確,其實陳堅是有預感的。前些天他的人截獲並干擾了方行與貝爾納的通訊,不知是不是貝爾納察覺出不對,擅自把和方行約好的獨立日提前了一個月。

    太倉促了。對兩個基地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方行現在一定也氣得跳腳。陳堅想到這裡,竟然感到一陣無恥的快意。

    一直以來他費盡心力,為的就是將實驗控制在自己手中,僅在一號基地實施,可惜方行盲目自大,在許多事情上開始自作主張,於是原定的計劃成了脫韁的野馬,再也回不了頭。後院起火併不是恰當的詞,可陳堅此刻也想不出來什麼了。

    他並不是萬能的,實際上他的力量相當渺小。比如現在,除了乾等消息之外,他能做的並不比楊州多。看似風光的總督,在更大的權勢下,如同螞蟻般微不足道。

    之前楊州描繪的那些困難和犧牲,雖然還未降臨,卻已經顯出了張牙舞爪的影子。如果貝爾納操作不當,那他的下場,估計就是自己的前車之鑑。

    陳堅彎下腰,伸手去夠茶几上的煙盒。啪嗒一聲,他點起火,引得楊州偏了偏頭,幅度很小,像一滴露水掉落在草尖上。

    幾分鐘後,《每日郵報》突然發了新推送,話筒狀的光標閃個不停。兩人各自點開查看,發現是聯合國發布的官方聲明,讀完後,他們對視一眼,表情都不輕鬆。

    聯合政府在聲明中對七號基地的遊行表示理解和高度重視,承諾將於二十五天後召開聯合國議會臨時全體會議,討論廢除《隔離法案》的相關問題。同時要求七號基地總督貝爾納儘快疏散居民,恢復生產生活秩序。

    與此同時,玫瑰派和白鴿派也都在網絡上為己方造勢。此次的突發事件明顯對玫瑰派有利,但白鴿派依然在不屈不撓地攪渾水,將數十年來天生犯罪人的惡行進行了詳細列舉。

    二十五天後的議會投票,《隔離法案》到底能否廢除,立刻成了網絡熱議的話題,不少門戶網站開啟了民意調查,仿佛在舉辦一場盛事。

    而奇怪的是,七號基地的政府自遊行爆發後一直未發出任何聲音。

    「你打算怎麼辦?」楊州把手錶上的信號接收器關了,低聲問陳堅。

    陳堅將菸頭按進菸灰缸里,緩慢地轉著圈,「你告訴我啊。」

    「不要亂來。」楊州說:「說不定這次《隔離法案》就能廢除了,你等一等。」

    陳堅嘴角一牽:「楊先生這麼天真啊。」他抬起頭,對上楊州狼狽而擔憂的臉,忽然間又覺得自己過分了,便收起陰陽怪氣,平靜道:「每次開會都討論《隔離法案》,沒有一次廢除成功的。玫瑰派的一部分議員嘴上掛著平等自由,投票時又暗中支持《隔離法案》,這種把戲騙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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