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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25:33 作者: 九尾葉
楊州對她笑了笑:「你這是在幹什麼?」
「哦,」藤井櫻訕訕地吐了下舌頭,說:「陳先生發火了,我出來躲一躲。」
「因為……」楊州掃了一眼12號房間,「這件事?」
「是啊,」藤井櫻說:「連道格拉斯先生都被他罵得狗血淋頭。」
「這麼嚴重?」楊州心中微澀,遲疑片刻後抬腳就走,「那我去看看吧。」
史密斯小跑跟了幾步,最後放棄了。
他想起楊州方才的話----哪怕你所追求的真相不會讓任何人受益,你也要義無反顧地披露嗎?
楊州到警察局時,裡面非常安靜,顯然暴風雨已經過了。來往的警察行色匆匆,硬是一點響動也沒發出來。陳堅很醒目地站在大廳里,周身散發著「別惹我」的氣場,方圓五米無人敢靠近。看到有個不怕死的傢伙上前找罵,大家十分驚詫,仔細一瞧,又露出了「原來是他」的耐人尋味的表情。
陳堅當然也瞧見楊州了,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非常刻意地別過頭。楊州十分無奈,又有點想笑。他試著靠近了一些,離陳堅只有半米遠,然後低聲說:「抱歉。」
在陳堅心裡肆虐的怒氣忽然間化作一陣溫柔的清風,吹得全身上下都酥軟了。他嘆了口氣,扭過頭看楊州,說:「你的懷疑也沒有錯。看守凱爾·格林是道格拉斯負責的,我當時提醒過他小心蓋勒報仇。昨天一個獄警生病是巧合,亨利----就是那個為了蘇菲·瑪索坐牢的蠢貨,也確實是故意幫蓋勒引開獄警,但監獄離警察局不遠,道格拉斯明明聽見呼救,卻放任他殺死凱爾·格林。」陳堅想起道格拉斯的說辭,神色複雜:「他沒有考慮民意那些,只是覺得凱爾·格林該死。」
「他的確該死,」楊州指了指路過的警察,他們手裡正抬著裝滿屍塊的黑色袋子,「但不應該是以這種方式。」
兩人沉默了一會,陳堅問:「想去看看蓋勒嗎?」
楊州跟著他七拐八拐,來到一個上了幾重鎖的房間。透過房門中間的方玻璃,能看到端坐的蓋勒先生。他依舊穿著血跡斑斑的衣服,神情無悲無喜,嘴唇不停顫動,竟然是在哼歌。
楊州幾乎貼在了玻璃上,兩手扒著門,那一瞬間他似乎回憶起什麼往事,眼神變得縹緲而空洞,悲痛的陰雲籠罩了年輕的臉龐。
「你那什麼表情,」陳堅心中微微刺痛,揪著楊州的衣領把他從那扇門前拉開,說:「跟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頓悟成佛時一個樣,就差寫四個字,『眾生皆苦』了。」
楊州回過神來,似乎也被陳堅的比喻逗樂了,綻開一個很淺的笑容。
「行了,」陳堅頗冷酷地說:「你不可能救所有人,也沒有義務救所有人。」
楊州沒有反駁,只是遺憾道:「你那天跟他說的話,我以為他聽進去了。」
「道理誰不懂,我那些都是廢話。」陳堅自嘲。
是啊,蓋勒先生所遭受的煎熬和痛苦,他們都不能體會。也許對於他來說,宣洩痛苦的唯一方式,就是手刃兇手。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並將為此承擔後果,僅此而已。
「陳,」之前被痛罵的道格拉斯依然保持著良好的風度,見陳堅火氣消了,便湊上來問:「外面請願的居民怎麼辦?」
陳堅揉著太陽穴,十分疲倦地說:「告訴他們已經把蓋勒交給法院處理,判決時會考慮凱爾·格林的罪孽,讓他們趕緊散了。不願意離開的發點食物和水,愛幹嘛幹嘛。」
道格拉斯點點頭,急忙去安撫民眾。楊州見陳堅掛著黑眼圈,問道:「昨晚沒睡嗎?」
「是啊,」陳堅張口就來:「你不跟我做,我難受得睡不著。」
「無聊。」楊州很後悔,心想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關心他。
陳堅悶聲笑了一會,輕輕一推楊州:「走吧,回家。」
凱爾·格林被莉莉父親殺死的消息很快出現在《每日郵報》最醒目的版面上,震撼著無數人的神經。讓楊州感到意外的是,某權威民意調查網站顯示,超過百分之七十的投票者對蓋勒先生的行為表示支持。尤其是幾名紐約受害女童的家人,在鏡頭前流著眼淚說蓋勒先生「做了他們一直想做的事」。
當初因為恐懼犯罪基因攜帶者的暴力傾向,《隔離法案》得以提出並通過。而現在,當殘忍針對的是罪大惡極的女童殺手,突然又成了歌頌的對象,人活著,果然是難以避免雙重標準的。
「對了,有件事跟你說。」陳堅左臂的紗布已經兩天沒換了,松松垮垮地掛在胳膊上,繃帶不知怎麼地糾纏出一個死結,他一邊扯一邊說:「按計劃你的同事明天會到基地,但現在凱爾·格林死了,他們沒興趣看一堆碎肉,不打算過來了。」
楊州淡淡地「嗯」一聲,這對他來說其實是個好消息。他來基地執行秘密任務,除了傑弗里,以前的同事都不知情。本來楊州還計劃著避開他們,現在他們打道回府,正合他的心意。
陳堅這邊死活解不開繃帶,十分不耐煩。他低下頭準備用牙咬,這時楊州坐過來,說:「我幫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