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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25:33 作者: 九尾葉
    陳堅不耐煩:「不去照顧莉莉,到我這哭什麼。」

    D3解釋:「前幾天他一直在政府大樓門口靜坐,要求嚴懲凱爾·格林。也許是聽說美國提出了引渡,不想讓凱爾格林在基地以外受審,所以才到這裡來找您。」

    十分鐘後,方行急匆匆地推門進來,喊道:「陳堅,你還不過來!」

    他的目光和楊州短暫接觸,楊州明明白白地讀到了「他怎麼還沒走」。

    陳堅正悠閒地把玩手裡的紙,把它捏成千奇百怪的形狀,頭也不抬地說:「你幫我打發了。」

    「那怎麼行!」方行走過來,一手揪著陳堅的衣領,象徵性地拽了拽,勸道:「你這樣無動於衷,大家會寒心的。」

    陳堅正在折天鵝,被他一打岔,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進行,煩躁地嘆了一聲。

    這片地方住的大多是政府官員,因為蓋勒先生哭得太悽慘,周圍已經聚了一圈人,好言好語地安慰他。

    然而蓋勒先生好像一具沒有感知的木偶,聽不進任何人的話。不知是為了乞求還是因為耗光了力氣,他如同爛泥一般跪在草坪上,嘴裡不斷重複著破碎的呼喊:「莉莉,我的莉莉!」

    陳堅和方行還在僵持,楊州實在受不了那樣痛徹心扉的哭聲,勸道:「還是去看看吧。」

    陳堅把文件扔進壁爐里,無奈地站起來:「好吧。」

    「等會,」楊州想了想,委婉地叮囑:「積點口德。」

    陳堅嘴角上揚,溫柔地對他一笑:「知道了。」

    方行深深地看了楊州一眼,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頭,在掌心留下幾個指甲印。

    楊州在別墅里坐了一會,到底不放心,猶豫再三還是跟了出去。

    草坪上圍了十幾個人,蓋勒先生趴伏在地,陳堅蹲在他面前,攙著他的雙臂,似乎在耐心勸說。

    蓋勒先生頭髮花白,雙眼無神,嘴唇機械地蠕動著。儘管沒有發出聲音,楊州還是看出他在叫莉莉的名字。

    他走到距人群三米遠時,陳堅的暴躁情緒剛好到達頂點,怒吼一聲:「別他媽哭了!」

    楊州停下腳步。在場的人也都小吃一驚,苦笑著相互遞眼色。其實他們也被蓋勒先生的哭喊弄得心煩,但沒人敢像陳堅這樣說出來,因為誰也不願被扣上「殘忍冷血」的帽子。

    蓋勒先生被吼得清醒了些,暫停了哭泣,直勾勾地望著陳堅。

    「莉莉還躺在醫院裡,你太太也病倒了。」陳堅緩和了臉色:「如果你再崩潰,誰來照顧莉莉?你知道她不讓其他人接近。」

    「陳,」蓋勒先生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啞著嗓子說:「我很痛,很痛,你能體會嗎?」

    陳堅面無表情、斬釘截鐵地說:「不能。」

    蓋勒先生呆呆地張著嘴,乾涸的眼眶裡又湧出顫巍巍的清淚。

    「感同身受是假的,沒有人能夠完全理解另一個人的痛苦。」陳堅手上使力,把蓋勒先生硬從地上架起來,「你的家人需要你,再痛也得忍著。」

    蓋勒先生站不穩,大半個人都倚靠在陳堅身上。他哆嗦著嘴唇,卻沒能說出完整的句子。

    「我十歲的時候,父親離開了我。」陳堅微微側過頭,避開人群的注視。他頓了一會才說:「走之前,他答應我一定會回來,讓我等他。於是那之後一整年,我每天都在城門口站到太陽落山。他到現在也沒回來,但我已經不需要站在那裡等他了。」

    四下一片寂靜,連肆虐的寒風都暫停了呼嘯。除了知情的方行,在場的人都以為陳堅是被父母拋棄到基地的孤兒,突然聽他說起往事,個個面露驚訝。方行眼圈泛紅,退到人群最外圍吸了吸鼻子。

    陳堅的哀傷轉瞬即逝,又恢復成近乎冷酷的鎮定:「所以,其實人只需要一個簡單的念頭就能撐下去。莉莉需要你,記住這個就夠了。」

    蓋勒先生斷斷續續地說:「可是……可是……我真痛……」

    陳堅作勢一送,旁邊兩個人連忙上前,從他手中接過蓋勒先生。「這就是宗教該發揮作用的時候了,去吧,去找你的上帝吧。」陳堅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叫他們送蓋勒先生回去。蓋勒先生沒有反抗,也無力反抗,被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了。

    圍觀的人跟陳堅打了個招呼,各回各家。方行站在原地,眼看他朝自己走來,忍不住露出微笑。然而陳堅一陣風似的刮過他,方行伸出去的手撈了個空。他扭過頭,看見陳堅停在楊州面前。

    原來他的終點,從來不是他。

    「十字畫錯了。」楊州淡淡地斜了陳堅一眼。

    陳堅理直氣壯地反駁:「世界上那麼多宗教,我總不能挨個鑽研吧。」

    他們並肩往別墅走,舉止毫不親密,甚至連手都沒有碰到,但站在一起時,偏偏有一種外人難以融入的氣氛。

    可他不是外人,方行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悲哀地想,楊州才該是外人。

    陳堅和楊州一前一後踏上門前的迴廊,陳堅推開門,紳士地一欠身,示意楊州先進。

    楊州停下腳步,忽然說:「你爸……」他醞釀了一路,語氣變得遲疑而謹慎,卻始終找不出最佳的表達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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