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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28:26 作者: 吹個大氣球9
而且口音非常難以琢磨,江森只能勉強用自己學了兩年也學得不怎麼樣的青蠻話應付著回答,點點頭,蹦出一聲:「嗯。」但其實壓根兒不知道這個大媽跟自己到底有什麼關係。
「考上大學沒?」
「沒呢,還要再等兩年。」
「就是現在本事還不行是吧?」
「嗯……」
「那不行啊!一年那麼多錢花在你身上!」大媽立馬激動起來,「你爸說得對,你這個書就不該去讀,外面那麼多小孩,那麼聰明都考不上大學,你幹嘛跟他們比?你就是虛榮!」
「對!確實太不懂事了!」
說話間,又有幾個人圍上來,紛紛義正言辭地指責起江森,仿佛江森出門讀書是件極其大逆不道的事情,同時還驕傲地拿自己家的孩子舉例,說你哥你姐什麼的現在外面打工,每個月能寄多少錢回來,言語中說不出的得意,越說越眉飛色舞,對江森的批評也越發充滿底氣。
「我草……」江森覺得耳邊就像是有幾十隻蒼蠅在飛,而且還很過分地非要往他臉上撞,對那些山里方言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只能道,「阿嬤!高中有三年,你等我讀完再說好吧?」一邊說著,急忙掙脫大媽的手,奔逃離去。
一群人眼看著江森逃遠,大媽一臉的恨鐵不成鋼,直搖頭道:「唉,糟蹋錢哦,攢下來買老婆多好……」
江森氣喘吁吁從大寨的後門奪路而逃,沿著山路埋頭狂奔出五六百米的山路,遠離了這個只住了不到三十戶人家的寨子才停下來,改成了小心翼翼地的慢慢行走。
從大寨下來,再到小寨的路上,就連山路都不存在了。
因為走的人實在太少,這麼多年來,山里野草的生長速度,愣是趕上了小寨和大寨之間的交流頻次。但就是在這種環境下,在爬滿野生動植物的荒郊野嶺中,江森還是看到了一根根高高的電線桿子,倔強地佇立在山地之中。
就算不認路的人來了,只要沿著電線的方向,也一定能找到老牛頭山的山後小寨。
不過說起小寨這個單位,其實青民鄉的地圖上是沒有的。
青民鄉的地圖上,最小單位,只到「寨」。
大寨和小寨,是寨子裡的人自己分的,通常一個大寨後面,都會分出兩到三個小寨,最初是山里人分家所致,後來因為山路難走,在小寨里定居下來的人,就越來越懶得出門,同時寨里的人越來越多,分家也沒辦法再一直分下去,這才最終形成了大寨貌似管理小寨的局面。
而在實際情況中,大寨跟小寨關係就好比社區裡面分了幾個組團。大寨就是大組團,小寨就是具體的某組團的某幢樓,互相之間根本談不上什麼同屬關係。
所以十里溝村深處天高皇帝遠,寨子普遍就是自己管自己,就算是十里溝村委會,實際的管轄範圍,也就只有住在村口的那幾百戶。山裡的基層管理體系,基本形同虛設。
最直觀的表現,就是眼下這片方圓將近80平方公里的十里溝村,到現在為止,也沒人能說清到底哪裡還住著人,哪裡又已經沒人住了。至於會不會有新的人搬進去,這種消息更是完全無法確認——而也正因如此,各種更陰暗的事情,也就在這裡滋生得無比自由。
江森去年就曾經路過一片長勢格外良好的花田,那花兒長得嬌艷欲滴,很是要命,是個老頭子自己拿來治療咳嗽用的。只是後來治著治著,老頭就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拿去做了點別的事情。所幸縣裡、鄉里隔三岔五的還會派人上來巡山,最終那片花田只存在了不到半年,就被連根鏟掉,只是老頭子卻沒有受到任何處理。
一來少民身份略微敏感,山下的人不敢亂來,二來年紀大了,確實也不方便。但最關鍵的還是第三點,山裡頭的人,真的不在乎。非要罰款,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如果坐牢的話,大爺反倒還高興了,不過是換個更舒服的地方養老。
但地方看守所和監獄,卻不見得有這個財政能力,能給大爺養老送終。
甚至於年紀更小的一點的,像江阿豹這種四十多歲身體健康的,其實也是很嚮往吃公家飯的生活的。幾次三番去鄉中學潑糞,未必就沒安這個心思。
那老狗什麼本事都沒有,但歪點子,絕逼多到讓江森都覺得不可思議。
人品遠不止「敗壞」兩個字可以形容,而是已經完全沒有了。
不管多麼喪盡天良的事情,似乎在江阿豹眼裡,都比不過四個字——老子高興!
江森很無奈自己重生居然會攤上這麼個王八蛋便宜爹,可是沒辦法啊。不管是孔老二還是剛剛認識的吳晨,這麼明白事理的兩個人,也都只能讓江森忍著。
可見有些事,真的只能怪命不好。
且忍著吧……
辦法慢慢再想。
總會有法子的。
江森從第三溝大寨走到老牛頭山山後小寨,路不算遠,但是難走,走了一個多小時,才總算累得跟頭老牛一樣,挪上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平台」。
牛頭山山後小寨就位於老牛頭山的懸崖邊上,一塊大概也就兩百來平方的平地。
遠處幾片梯田,就是這裡最大的一筆財富。
平地上所謂的房子,就是一堆破木屋和茅草房,平均面積都不超過20平方,好些個都已經破得漏風,根本不是正常人能長期居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