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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20:53 作者: 小吾君
藺綏也替自己斟了杯茶,慢悠悠地品茗,好一會兒才開口說:「聽聞燕小郎君才情出眾,畫技也同樣高超,近日開口邀約,正是想要親眼見識見識小郎君的畫藝。」
「燕秦才疏學淺,畫技怕是難以入大人的眼,大人若是喜歡,待我回府中便派人送雕琢後的畫作予您。」
燕秦知道事情不可能會那麼簡單,他和藺綏從前根本沒有交集,藺綏這話多少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們之前的身份有別,讓他不得不多心。
「畫好的有什麼意思,現作的畫我才能品味幾番,便請小郎君到府上一敘,半個時辰內若是能畫的讓我滿意,這姮州燕尚書自然是不必去,若是不能讓我滿意……我看嚴州就不錯。」
燕峮現在只是被關在了天牢,還沒有被貶職,因此藺綏仍然稱呼他為燕尚書。
燕秦眉間陰影更重了些,嚴州現在多山匪禍亂,他遊學時曾途徑過嚴州旁的縣城,聽聞過嚴州的事。
那裡的人甚至敢讓朝廷命官死於非命,十分猖獗,而嚴州當地的官員處理十分含糊,官匪勾結十分嚴重,朝廷也不是沒派兵去處理過,還獎賞了剿匪之人,可沒多久那些盜賊又出來活動,可見當初的剿匪也十分有水分。
燕秦深知那個地方的棘手,他爹聽聞了嚴州的事沒少上奏,當初聖上派兵剿匪就是被他爹給煩的,可這治標不治本,甚至有可能是表面功夫,他爹若是去了必然想要大展拳腳,最後的結果燕秦不敢設想。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燕秦卻不得不受著。
即使最後的結果可能是一場戲弄,但為了這個可能,他也要試一試。
「大人可說話算話?」
「自然。」
藺綏撐著下巴,欣賞著對面少年郎清俊的模樣,以及他陷入威脅中不得不妥協的姿態,別有一番風味。
雖然不是霸道老爺俏奴僕的戲碼,但是奸臣逼迫良家子更有意思。
燕小郎君雖然未及冠,但也十之又八,在外遊學幾年,見過的人不計其數,也不是沒有人這樣盯著他瞧過,他也未曾有不自然,落落大方憑人打量,偏偏今日有些不自然。
馬車走過青石巷,漸漸緩停下來。
燕秦坐在外側先下了馬車,看著青衣使女抬起手欲攙扶內里青年下車。
青年卻是微微搖頭,彎腰出了馬車,將手按在了他的肩上,踩在矮凳上下了車。
那姿態無比自然,叫燕秦一愣。
彩綃收回手,看著主子進府的身影,對著燕秦頷首示意:「郎君,請。」
燕秦微微抿唇,看著府邸門匾上的『藺府』二字,跨進了朱紅大門。
藺府的富貴,大抵是燕秦生平所見之最,他未曾去過皇宮,不知其奢靡。
亭台樓閣,竹林送風。
滔天富貴在其中展現無疑,不愧是本朝第一奸佞。
燕秦一邊在心裡想著,一邊緊跟著藺綏穿過一道道門。
他對這些東西沒給予多少眼神,再好的景致他也無心欣賞,只系在了前邊人身上。
從背後看青年的身體似乎更單薄些,聽聞忠良公曾經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撿回來一條命,可也落下了病根,怕是活不了多久。
燕秦從前覺得,這樣的人短命更好,現在卻不這麼想,反而隱隱有些發悶。
「彩綃,讓人去庫房取那套楠木盒子裡裝著的墨硯。」
藺綏推開了書房的門,吩咐了下去。
彩綃立刻派人去取,擺放在了藺綏的書桌上。
藺綏擺手:「叫人都退下。」
彩綃福了福身,帶上了書房的門,帶著人退到了小院門口。
藺綏坐在椅子上,對燕秦抬了抬下巴。
「小郎君,這墨你就自己動手磨吧,順便想想要畫什麼,不過你這動作可要快些,畢竟這香已經點上了。」
燕秦這才發現一旁的香爐不知什麼時候插上了一炷香,按照大小粗度估算,怕是正好燃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畫一副讓人滿意的好看的畫作本就不易,還要加上磨新墨的時間,燕秦感覺到了其中的刁難,雖然不知緣由,但也沒有心思細想,開始磨墨。
只是這墨磨出來的顏色並不純正,帶著淡淡的金。
藺綏靜看少年郎不緊不慢的動作,這墨是前些天有人呈上來討好原主的精巧小玩意,和其他墨追求留色不同,這墨的留色力並不好,可以輕易的被洗去,因為它的作用就不是正經畫畫。
燕秦將墨磨好後,心裡也有了落筆的想法,卻發現書房內並沒有擺放紙張。
「大人,我該在哪兒畫?」
他料想眼前人該拿出作畫的材料,卻沒想青年解了衣衫。
白皙的脊背比上等的宣紙還要柔軟,散發著溫香。
小郎君的腦海忽然空白,剛剛構思的畫面全然消失,拿著筆竟然有些不知如何落筆。
「可沒多長時間了,」藺綏的手撐在桌案上,懶懶提醒道,「若是小郎君自覺技藝不夠難以辦到,那邊現在就罷手,也免得我在這秋日裡受涼。」
他這話說得好生沒道理,分明是他將人約上門,又是他定下的半個時辰的約定,也是他決定的筆墨紙硯,如今又勸人放棄算了,還省得連累他受凍。
好美的一張皮囊,好壞的一顆心。
偏偏燕秦沒有拒絕的餘地,他不知道這是刁難還是戲弄,又或者是帶著些別的心思的輕佻狎昵,腦海里那些畫面被打散,他朝外望,從縫隙里看見了半樹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