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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04:27 作者: 葉紫
    關信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神色焦急,「安寧是不是出事了?」

    「沒有,」肖雲閣答的飛快,「你不要胡亂猜測,破了這個案子,你們就可以見面了。」

    關信抬了抬眉,憨憨的咧開嘴角。

    肖雲閣在心底深嘆了口氣,當初派關信去做臥底,是他一力促成的,原本以為最多三個月就可以破案,沒想到從逼迫花季少女賣yín一事又牽扯出走私文物的大案,關信主動要求在犯罪組織內部繼續充當眼線,這樣一拖,就是一年多。這一年半時間裡,他從來沒有和家裡通過一個電話,所以安寧為他自殺的事情他一直被蒙在鼓裡,而那天出現在傾城婚紗店門口的那個人,他動用私人關係調查了下,發現他是安寧現在的男朋友,對此,要他如何能對關信啟齒。儘管他知道,即便關信得知前因後果,他還是會選擇這樣一條路。

    肖雲閣掃了關信一眼,同他一擊掌,「過了今晚,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他是這樣想的,安寧和關信之間有十幾年積累的感情,她又是個明事理的人,他相信等她知道關信當初離開她的真相,一定能夠理解他的苦衷,並且回到他的身邊。關信受的委屈夠多了,他不希望為了國家利益已經做出犧牲的好同志再失去更多。

    關信頷首,他對今晚的行動充滿信心,告別不見天日的臥底生涯指日可待,明天會是一個新的開始。

    晚七點,蕭俊把時偉蘇曠等人召集到一間屋子裡。

    「一會有筆大單,你們幾個都跟我去。」蕭俊寒星冷月般的雙眸一個個的掃視過去,目光所到之處,每個人都不自覺地挺直背脊,神情肅穆。

    「是。」異口同聲的回應,令蕭俊滿意的點頭。他眼眸半眯,神色懶散,「現在把手機都交給我。」

    蘇曠全身一震,這是要防範有人泄露行蹤。他把手機上交的同時,吁出一口氣,羅烈的消息真實可信,想來肖雲閣那裡也早就部署完善,現在他需要做的就是依計行事,伺機而動。

    各種型號款式大約十來個手機被裝在一個塑膠袋裡,由時偉統一保管。蘇曠笑容里透出幾分瞭然,蕭俊還是對時偉最為信任。

    當時鐘定格在七點半時,蕭俊從不起眼的角落拿出三個密碼箱,分別交給時偉、蘇曠和王哲,然後輕輕說了句:「出發。」

    蘇曠、時偉和蕭俊在一輛車上,車開在最前面,一路上,很少有人說話,好像每個人都滿腹心事。

    蘇曠暗自掂了掂皮箱,很有些分量,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三個密碼箱中裝的都是用於交易的大量的現金。

    車又往前行駛了幾公里,方向大致明朗。蘇曠曾經去過一次,並不陌生,加上事情重大,路線他早就銘記在心。

    很快,西營碼頭已在眼前。

    臨下車前,蘇曠無意間聽到蕭俊和時偉的竊竊私語。

    「那裡怎麼說?」

    「放心吧,保管萬無一失。」

    「這次定教他露出馬腳。」

    「強哥不會放過他的。」

    他們聲音壓的很低,蘇曠能聽到的只有這些,雖有小小疑惑,但很快被他放在一邊,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確保待會的行動不能出半點差錯,其他的可以暫時不去考慮。

    到達目的地時,天色越發黑沉。

    沒一會,一道耀眼的藍光劃破夜空,緊接著轟隆隆一聲響雷震的好似地動山搖,每個人的心裡蒙上一層黯色。

    響雷過後,轉眼間雨聲連成一片轟鳴,冰涼徹骨的雨水劈頭蓋臉打在身上,寒意從四面八方鑽入肺腑,蕭俊一邊打著哆嗦一邊咒罵道:「這該死的天,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現在下。」

    幾個人趕緊躲到廊檐下避雨,用手撣去頭上身上的雨滴。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止的趨勢,蕭俊虎著臉,煩悶的跎起方步,時偉跟在他身旁,兩個人低著頭不知在嘀咕些什麼。

    沒過多久,兩輛流線型豪華轎車在路口停下,一行大約六人加快步伐往這裡走來。為首那一人身形矮胖,但步履如飛,一襲黑衣,昂首闊步,一名手下正殷勤的幫他打著傘。蘇曠和他有過一面之緣,自然很快認出他便是周強。幾名手下緊跟在他身後,同樣也是一身黑衣,腳底生風。

    蕭俊微帶笑容,剛才還在罵罵咧咧這會兒不顧風大雨猛迎了上去。

    周強與蕭俊握了握手,一抹詭異的笑容慢慢浮現在唇畔。

    蕭俊心領神會,嘴角邊撇出一絲笑意,「強哥,一路上辛苦了。」

    「東西都帶來了嗎?」周強問。

    蕭俊眼角瞥過密碼箱,輕輕勾了勾唇,「當然。」

    周強用眼神示意手下打開轎車後備箱,那裡平躺著四口大鐵箱,「我也準備好了。」

    「痛快。」蕭俊哈哈大笑,閒適的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周強點了點頭,「很公平。」

    蘇曠忽然覺得不太對勁,交易之前難道不需要先驗貨的嗎?蕭俊對周強就這般信任,這可是筆幾千萬的大買賣啊。而周強竟然也沒有想到要打開密碼箱查看現金數量,這完全不合乎邏輯。但事到如今已容不得他多想,蕭俊一聲令下,他同時偉各提兩隻密碼箱迅步走到蕭俊身旁,聽候他下一步的指示。

    蕭俊努了努嘴,「放在地上。」

    蘇曠、時偉依言行事。同時,周強的手下也從汽車後備箱中搬出鐵皮箱子。

    蘇曠眉頭一跳,按理說鐵箱本身的重量再加上箱子裡文物的分量肯定不會輕,但是看他們搬運鐵箱的動作,一手一個,輕鬆自如,疑惑漸深。

    他們把搬下的鐵箱放置在兩隊人馬的中間,隨後背負雙手退到周強身後。

    蕭俊笑眯了眼眸,手一擺,周強會意,雙方均派人上前準備交易。

    正在這時,嘹亮的警笛聲在空曠的場地上拉響,連續的尖音震耳欲聾,場面頓時混亂起來。蘇曠微微含笑,這回人贓並獲,任誰都無法抵賴,但讓他始料不及的是,蕭俊笑容飛揚,氣定神閒,絲毫不見慌亂,再看周強,同樣彎著唇,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蘇曠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

    幾輛警車從不同的方位開進來,前車燈刷的打亮,刺目耀眼,所有人包括蘇曠在內,不自覺的閉了閉眼,壓抑著呼吸。

    肖雲閣昂首闊步的從為首的警車中走出,緊跟著的數十名警察將在場所有人團團圍住。

    「警官先生,請問有何貴幹呢?」蕭俊彈了彈手指,閒閒的問。

    肖雲閣淡笑,不答反問道:「這些箱子可以打開讓我看看嗎?」

    蕭俊手隨意一指,不在意的說:「請便。」

    過於慡快的答應讓一貫行事謹慎的肖雲閣不禁蹙起眉頭,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做了個手勢,兩名身著警服的刑警隊員立刻蹲下身,一人將密碼箱翻了個身,問蕭俊:「密碼?」

    蕭俊脆快了當的說:「四個八。」

    咔噠一聲,這是鎖匙彈開的聲響,隨著他們的動作蘇曠也緊張起來,手心濡濕一片。

    密碼箱被打開後,裡面東西一覽無遺,蘇曠驀然睜大眼,沒有想像中綑紮齊整的現金,竟然是一整箱破爛的舊報紙。

    蘇曠一顆心直直的往下墜,怎麼會這樣?

    肖雲閣急紅了眼,猛地推開面前的兩名小警員,把其中一口鐵皮箱打開,裡頭是一袋袋的白色粉末。

    「是麵粉。」肖雲閣的副手展令軒沾了一點在手上說。

    蘇曠像中了雷擊似的一動不動,肖雲閣的臉色漸漸暗沉,相反,蕭俊和周強則眉眼開闊,相顧而笑。

    蕭俊揉了揉鼻子,得意洋洋的說:「警官先生可還滿意?」

    肖雲閣深吸一口氣,冷冷的問:「對此你有什麼解釋?」

    「警官先生,哪條法律規定不可以用報紙換麵粉?」周強插嘴,輕蔑的撇著嘴冷笑,而蕭俊眉梢和嘴角浮上一絲淡淡的難以捉摸的訕笑。

    肖雲閣悶聲不吭,這次行動從戰略部署到人員安排都是經過慎重考慮的,究竟是哪個環節上出了問題?錯過了今晚,再要等這樣一個機會可就難上加難了。

    肖雲閣重重的跺腳,面上竭力保持冷靜,他轉過身,命令道:「我們走。」

    轉眼間,撤的一乾二淨。

    周強眉梢挑起一絲嘲笑,他拍了拍蕭俊的肩頭,附耳說了句什麼,後者挑了挑眉,眼底流露幾許不屑。

    蘇曠木雕泥塑似的發著呆,直到時偉大聲的喚他:「小子,走了,想什麼呢?」他才慢慢回過神。

    夜,死一般的沉寂。

    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

    鏡中人臉色灰白,垂頭喪氣。回到家許久,蘇曠還是不能接受行動失敗這一事實。

    冷水兜頭淋下,身上打了個哆嗦,腦子卻逐漸清明。明明準備充分,萬無一失,為什麼最後時刻密碼箱中的鈔票會變成報紙?如果說將現金掉換成報紙是蕭俊臨時起意,那對方鐵皮箱中的麵粉又作何解釋?這分明是一早就安排好的。

    他們這樣做的理由和原因是什麼?按照蘇曠對蕭俊的了解,他不會無緣無故的擺出大陣仗,只為了耍弄警方一番,其中必定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存在。

    頭撞進了盥洗盆,水花四濺,蘇曠兩手支著腦袋,猛地睜大雙眼,一種莫名的恐懼感油然而生。交易地點和時間均是羅烈提供的,但結果卻是以失敗收場,蕭俊和時偉處事謹慎,哪怕在對自己考驗長達兩年之久後還沒有完全信任,如果這次的行動是周強對羅烈衷心程度的一次測試,那現在事已敗露,他的處境將十分危險。再聯繫起在去西營碼頭的路上無意間聽到的時偉和蕭俊之間詭異的對話,蘇曠幾乎能肯定自己的猜測,頓時緊張的手心滲出了冷汗。

    他大口喘著粗氣,顧不得擦乾濕漉漉的頭髮,一把抓起手機,心弦繃緊的快要斷了。因過度緊張連續幾次都撥錯號碼,他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總算把這個倒背如流的手機號撥了出去。

    電話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的道:「老肖,羅烈恐怕有危險。」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直到蘇曠忍不住又低低喚道:「老肖?」那一頭才傳來肖雲閣暗啞低沉的聲音:「已經……遲了。」

    肖雲閣閱歷豐富,從西營碼頭回H市公安局的路上,他就想到了這一點,但是撥打關信手機的時候,始終無人接聽。

    一直打到手機因為沒電而自動關閉,還是沒有關信的消息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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